小升初的緣故，老師布置的作業也每天多起來，且會在禮拜五放學後點名讓成績好的學生留下來給所謂的「差生」補習。

其實方明朗從來不覺得，那三兩個學習成績吊車尾，但是籃球一級棒的高個子的男孩子們真的是後進生。

阿公說了，只有違背道德原則屢說屢犯屢錯屢不改的學生才算差生，光是成績不佳頂頂多也就是個學困。

方明朗深以為然，因此也很喜歡這些「哥哥的同學」，還跟著他們打過一兩次籃球，可惜個子實在不夠，每次都要方清承托著他，才能順利把籃球投進籃筐。

方清承對班導提出的這種「以優帶差」的方式其實一丁點兒都不感冒，但看小寶總是興緻勃勃的樣子，最後也就沒有拒絕。他把小寶抱到課桌上，叮囑他別跑出去才轉身去給同學教題目。

方明朗甩了甩還夠不到地面的兩條腿，內心淚流，他倒是想亂跑。

谷知坐在後頭狂笑，說方清承還當他弟弟是小屁孩子一個呢。

方清承理所當然地點頭：「他不是難道你是？」

谷知：「啊說的也是。」

方明朗：「……」

要說谷知這個人，腦袋也是一等一的聰明；呃，好吧只是稍微地少了那麼兩個心眼，說白點丫就是個傻缺。

這麼說他當然是有根據的啦。

除了他總是一不小心就會被留下來打掃衛生的特殊技能之外，就是某天他湊在方清承耳邊若有所思道：「從上了五年級之後好像就從來沒看到過昝霖了啊他不會轉學了吧？！他在小區里碰見我都當我不存在的怎麼能這樣啊！他就那麼不想理我嗎我從小到大什麼也沒做過啊！」

方清承：「……」

難道他真的從來沒有發覺，語文課上總是被同教六班的光明頂李老怪提及的那個「昝霖」，與，同他青梅竹馬但後來莫名其妙就沒有什麼交集的那個「昝霖」，其實是同一個人麼？

喔也對，反正這個人的語文課都是在睡夢中，和李老怪擲下來的粉筆頭中度過的。

至於昝霖其人，方清承其實不太清楚，當然他也沒有興趣去清楚；只是有時會從谷知或李老怪的嘴巴里聽到。

總之似乎是個清秀的，略偏科的，深得語文老師偏愛的一個不是很合群的少年啊。

但是方明朗對一切寡言的少年們有著莫名的執念。比如現在，說好了不準亂跑的，結果他又跑去外頭的走廊上說話了。

「阿霖你怎麼也才回去啊？」

對方沒回答，但似乎停下了腳步。

「嗯我在等我哥哥啦，他還在教人家數學題，還要過會兒呢。」

對方：「……」

方清承狠狠挑了下眉，撐著窗檯探出半個身子，頗無奈地看著方明朗捧著他的小肉臉，「阿霖」這樣笑眯眯地叫他面前的男孩子。

那個正好和自己對上視線的少年，膚色略顯蒼白，瘦削，但也確實生得好看。

鼻翼處線條收斂得恰到好處，鼻頭圓潤，顯得挺而不肥；嘴唇偏薄，唇色偏淡，是書上講的那種角弓唇，兩邊嘴角略微上翹，彷彿在笑。

他的眼睛尤其漂亮，貓兒似的，眨眼的時候眼瞼下垂眼睫輕顫，彷彿一筆連成的墨色。

方清承才在腦子裡隱約猜出此人的名字，谷知就在後頭哎呀了一聲，然後帶著點莫名又理所當然的委屈，道：「阿霖……」

昝霖果然皺了眉毛。而後。無視。

谷知：「TAT」

他低下頭摸摸方明朗的腦袋，淺淺一笑，露出整齊瓷白的牙齒，道：「我昨天在圖書館找到一本書，你肯定喜歡，下禮拜上學的時候你來找我，嗯？」

方清承面無表情地盯著小寶的頭頂，內心冒火：小寶怎麼可以隨便讓人家摸腦袋小寶一定不愛哥哥了……

方明朗歡快點頭：「嗯嗯！」

昝霖又笑了笑，同方明朗說了再見才走的。

谷知面無表情地盯著昝霖目不斜視堅定不移離開的背影，出離憤怒了：阿霖都不會這麼溫柔地對我阿霖一定不愛我了……

咳，言歸正傳，哥哥不開心的後果很嚴重。

最直接的結果就是被輔導的同學怨天尤人的慘叫聲，講解的速度能不能慢一點啊？！我腦子笨不行嗎？！要不要這麼人身攻擊啊喂？！

不過最後以出乎意料令人滿意的效率完成了老師布置的幫扶事件，還多騰出二十分鐘時間可以打球去，眾人表示流下的眼淚都是值得的啊。

方清承邊收拾書包邊問小寶：「餓了沒？」

小寶按住他那還有些肉肉的小肚子，羞澀地點點頭。

方清承便不由放軟了神色，拍拍他的頭，道：「那咱們回去吃飯吧。」

谷知在後面匆忙叫著等等我啊，亂七八糟地整理完就追上去。他繞到一邊拉住小寶的另一隻手，嘿嘿傻笑。

方清承嫌棄極了，不悅道：「下個路口你可以轉彎了。」

谷知道：「哎呀我決定還是去你們家吃飯好了。」

方清承看了眼忙不迭回答「好呀好呀」的他弟弟，嘆氣道：「隨便你。」

彼時坐在小區門口的花壇邊上聽完一整盤CD里的歌曲的昝霖，抬頭看了看漸暗的天色，已經過去那麼長時間了啊。

他收起機子，對著花壇里的月季輕輕笑了一下，起身進了小區。

回頭望向回來時的路，華燈初上，全是陌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