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對谷知這樣嘴甜又活潑的小孩子極是喜愛，立時給谷家打了電話去，好叫人家放心。

谷知也喜歡張媽，也喜歡方家的每一個人。

他知道老爺子懂的事情多，便時常在其膝邊聽故事。

方老爺子也是樂意。

飯畢張媽一貫將太師椅移到院里；南方小鎮空氣好，開了春之後縱是天尚且微藍，也已有滿天星斗。

老爺子往椅子上一坐，給他們指天上星宿；有時也講些歷史典故，有時教他些許壬爻幹支來權當解乏，有時只是從那《廣笑府》里擇一兩則短小笑話。

這回便講到一隻猴子扮作人形，惹得鬨堂大笑，偏那猴子鬧不懂人心，披衣戴帽的，歡喜得很，賣力得很。

谷知也不每回都聽得分明，但老爺子只是笑笑，說是不打緊的，聽個樂兒也是好事。

反正老爺子少時也不是正經願意念書的，倘若不是二十啷噹歲遇上了方老太太蘇晏，恐怕一輩子都還是離經叛道的性格。

他是看谷知這小孩，到底不是那種榆木腦袋死讀書，身前身後事不知的；還算機靈，頗有慧根；便不怎麼刻意地時不時扶一把罷了。

谷知懵懂迷茫，只道老先生說話處事都極有趣，他願跟著。

方清承早熟得很，他是看得明白的。

但他不點破，就讓那一老一小稀里糊塗地混成半個師徒。

老爺子看他少年老成的模樣，不由好笑，說：「喔唷，當年顧汵之也是這麼副樣子呢。有時候真要氣死個人。」

他和顧老相識多年，從呱呱墜地起便是居比鄰，師同門，是老一輩下來的交情了。

他們的老師在當時已經深有名望，但凡見著他了都要尊一聲「胡老先生」，至今仍是備受景仰。

即便他這兩個學生摔過筆逃過課頂撞過他，方時汵這頑劣子還剪過他的鬍子；他還是樂呵呵地說兩個徒兒雖一個天生反骨古靈精怪，一個又過早地寡言自持，但畢竟聰慧機敏，日後定非池中物。

老先生還給這兩個少年贈了個字，唔，便是他們名字里的這個字了。

既非苟安一角，便總是要去往海闊天高。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只是，如今，胡老先生已仙去，方時汵和顧汵之，也老了。

「才沒有呢。」方明朗正在解一個九連環，谷知也加入其中，叮叮噹噹地作響了半晌，兩人有些泄氣了。

老爺子便笑了：「沒有什麼？」

方明朗說：「阿公沒有老呀。阿公要等小寶長大了才會老的。」

小兒言論最是有趣。老爺子笑容更甚，道：「是麼，那阿承你說。」

方清承只是從小寶那裡接過九連環，手下動作，漫不經心地問：「寶，你說你什麼時候長大？」

方明朗一副言之鑿鑿的模樣道：「我不長大！」

方清承這才略微勾了下唇角，算是笑了。

老爺子又看向谷知，問：「那你呢，谷小子，你要何時長大？」

谷知比方明朗明白許多，但又不及方清承明白，思忖好一會兒，道：「那，那我也不長大了吧。」

老爺子聽聞，朗朗笑起來。

此時天已經全暗下來了，張媽在外頭叩門，差不多時候將谷家小子送回去了。

方老爺子也坐得有些乏累，便擺了擺手說：「你歇著吧，我送他回去。」

方明朗聞言倏地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看著阿公眨眼。

方老爺子都沒脾氣了，道：「也帶兄弟倆去散散步。」

方明朗點頭如搗蒜，好好好。

他哥哥把解好的九連環交到他手中，摸摸他的頭，道：「走吧。」

「哥哥你好厲害啊啊啊！」小寶一手握著柄一手抓著環串兒，用力撲到方清承身上，圈著他的腰由他拖著走了。

老爺子乜了兩眼，都懶得管，只拉了谷知走前頭。

谷知頻頻回頭，末了嘆口氣道：「還是阿承聰明啊，我怎麼也解不開那個九連環。」

老爺子不甚在意：「無事，小寶也解不開。」

小寶上國小都要早了一年的好嗎！……等等，這麼說來，最笨的人還是他咯？谷知登時如喪考妣地垮下臉，內心淚流啊。

方明朗：「他這是怎麼的意思？」

方清承：「大概被自己的愚蠢震驚了吧。」

谷知：「喂你們兩兄弟夠了吧！」

方老爺子在一旁看他們嬉笑打趣，不覺莞爾。

許多年前了吧，已經忘記是什麼緣由，他罵顧汵之面冷如閻王，顧汵之則譏他腦肥勝湯盎。

方時汵說：「很好，顧汵之你好得很。」

……遂，開打。

少年人都不記仇的，所以雖然基本上都是方時汵單方面挑釁然後單方面被壓制，但打完了掛著鼻青臉腫的腦袋，照樣跟人家顧小少爺勾肩搭背地去喝茶。

方老爺子拍了拍曾孫的肩膀。

方清承抬頭來看，阿公笑眯眯道：「你們仨要好好的啊。」

風聲颯颯地在耳邊散落。

方明朗的手還掛在哥哥的腰上，聽話地點頭，很高興地嗯了一聲。

於是方清承眯了眼睛，連帶著看向傻笑著的谷知的目光，也放軟了片刻。

+++碎碎念+++

小時候夏天裡去爺爺家，晚上兩個人搬了椅子在天台上看星星，他給我講天上的星宿，一直到啟明星往下落被遠處山尖尖擋住為止。（對於這個是印象最深也最歡喜的

中秋節到了啊，獨自在外，還是想家人的。

還有超想念我爸爸做的菜啊啊啊（你夠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