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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春好處·清明

    講一個兩小無猜竹馬成雙的故事。 從方家的小寶遇到這個一身狼狽又無比驕傲的小孩子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兩人在一同成長的過程中也要一同拐進死某條胡同里去。 方明朗是人如其名的明秀疏朗,然而他倒是不自知。 方明朗的願望不過是再優秀一點,離哥哥更近一點,想站到他身邊。 方明朗沒有察覺的是,即便他什麼都不說,方清承始終會停下來等他的。 因為方清承的心裡困著一頭野獸,他比他更希望兩個人能並肩,同歸。 副CP:智商還可以情商不怎麼地頗有點二的谷家小子。和。寡言溫煦且驕傲散漫的昝家阿霖。

    第十四章

    小說: 一年春好處·清明 作者:扶风浪笑 字數:2047 更新時間:2019-09-22 02:09:39

    方老爺子把方清承的那點心思藏得很好,他也從不在電話里對方驁夫妻倆提起,也不在小寶面前有什麼詭異神色,也不試圖要去掰「正」了一路「歪」著去了的方清承。

    他只是一邊拿著三流的畫技教方清承臨摹兩叢竹子,一邊慢條斯理而又十分努力地講故事給已經不小了的曾孫聽。

    古人生平軼事當真一般張口就來,野史正史都帶著滿臉嚴肅認真地信口胡謅;其中多有斷袖餘桃之事,大多風流繾綣,偶爾也有悲戚戚之。

    末了感慨一句,唉,人生自古遍地傻逼啊。頓了頓又說:「哦這不對,你還是小孩子,萬萬不可學我老頭胡說髒話。」

    老爺子年少時真是極其難管教的小孩。先生讓他寫詩,他在雪白的宣紙上寫:快看!郭XX真是無恥之徒中的好大一個文人啊!他爹怒了,噼里啪啦一頓打,叫他好好反思,他又撕了原來的重新寫: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吾乃是非人,甘陷是非池。又是給他老子扯著藤條一頓猛抽。

    顧汵之倚在門口看著他發小邊逃邊叫囂著:方則仕我告訴你!你今兒就是打折了我腦袋!我也肯定是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的!

    顧汵之冷笑著說方時汵我看你是腦神經折了吧。

    諸如此類,實在不勝枚舉。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我年輕時就是要日天日地我家老頭也管不了我,最後我不還是活得出類拔萃瀟灑無比嘛」。顧汵之呵呵一笑表示他竟無言以對。

    所以最開始顧汵之覺得方時汵當校長恐怕是學校迎來了滅頂之災的時刻,可能從此聲譽將要毀於一旦,真是惜哉痛哉。

    也所以當他看到一群少年人因為年輕而充滿朝氣的面龐,帶著一派書生的意氣風發和滿腔的赤子熱血,以筆為劍,擊紙成鼓,字字鏗鏘直穿人心——看到真真正正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的,狠狠折斷他人腦中一根弦的——少年們,他不得不承認,方時汵是對的。

    更所以他相信,方家兩個小孩子,呱呱墜地,一無所有地來到這個世界,若能不低頭顱不斷腰肢不失本心地成長,必然是因為方時汵這個老頭子的引導。

    他們這一派的人,信仰的都是人性本惡論。他們相信要心生邪念是多麼容易並且自然而然的事情,一個孩子會用怎樣殘忍的手段面帶微笑地了斷一條生命又是多麼情理之外卻確切存在的事情。

    少年之人,性多陰鬱孤冷,戾氣由心生。

    方清承也確實是這樣的人。

    如果當初他遇到的不是方家的小寶和阿公。

    如果他在凜冬的雪中赤足而立,對面的高個頭男孩子一個玻璃瓶扔在他腳邊,免不了又是一場拳來腳去;總有朝一日,不是他在這寒冷與骯髒中閉上眼,從來死生無人牽掛,就是他的手中淌滿了滾燙而腥臭的血液,從此昏暗而渾噩度日。

    所幸他曾經暗無天日的生活里,被毫不吝嗇地擁簇進來大片大片的明亮色彩。

    方老爺子的教導總是顯得漫不經心而頗放縱,但每每都在有意無意之中,將兩個小孩的身形撥正,步伐從容而從不心虛。

    方清承知道縱使對小寶的喜愛是他心中最難以啟齒的最令他夜不能寐的秘密,但只要阿公在一日,他就一日能坦蕩盪直視自己的心。

    不後悔。

    不害怕。

    ——即便這份喜愛最後會融入骨血淌進四肢百骸,除卻宣之於口。

    沒關係。

    方清承握著筆,終於松垮了眉。彷彿畫了半個月的竹子,就為了等到「沒關係」這三個字。

    到此月底,方驁夫婦風風火火地搬來了這南方的宅子。

    方驁看上去還是一副自帶威嚴的模樣,笑起來倒也仍然和氣;他笑眯眯地搭著小兒子的肩膀上對大兒子說把要好的朋友們叫來家裡吃飯吧。

    於是當晚的飯桌上多了谷知和昝霖,還有葉如庄小姑娘。

    谷知與葉如庄相看兩相厭,偏偏又都自認是昝霖最好的朋友,昝霖也不置可否;因此他們倆之間的彼此嫌厭又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而方清承對葉如庄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擠兌基本上是來源於多年之前她在學校圖書樓的假山邊上,調戲了他弟弟。

    咳,說到底方清承還是個相當記仇的人。

    對此葉如庄絲毫不察。

    她是個十分心大的女孩子。

    因為第二天開始正式放寒假了,這一晚和家長們打了招呼,幾個小孩子就睡在方家。

    谷知非要同昝霖擠一屋子裡去,被葉如庄譏笑兩聲也沒回嘴。

    方清承靠著盥洗室的門框,勾著嘴角像是看完了一集雞飛狗跳的電視劇,回過身翻來覆去找牙膏。

    他嘆一口氣,方明朗果然坐在浴缸邊沿上一手握著牙膏一首刷著牙。

    這又是被昝霖潛移默化的吧。

    扶額。

    他才把小寶拽去盥洗台那邊,兩兄弟並排站好,刷牙的動作出奇一致。林綉路過還笑了一句:「我說你們倆都多大的人了還睡一塊兒呢,多不方便呀。」

    小寶含糊不清地回道:「那有什麼關係。」

    林綉往他頭上胡擼一把,笑道:「哎呀我的傻小寶,合著是還沒長大呢。」

    方明朗:「?」

    林綉卻不繼續說了,催他們快些洗漱,

    方明朗一臉莫名其妙,吐了牙膏沫扭頭道:「媽是什麼意思呀?」

    方清承不語,莫名紅了耳朵。

    方明朗:「??」

    這種全世界都心照不宣的樣子是鬧哪樣嘛。

    嚶。

    方明朗揀了一本書來看,一邊同他哥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銀河好像嘩啦一聲,向他的心坎上傾瀉了下來。」他在半夢半醒之間,輕聲笑著,道,「哎呀日本人就是會搞抒情。」

    手裡同樣捏著會搞抒情的日本人寫的書的方清承,聞言不由失笑,轉頭卻看見上一秒還在說話的弟弟,下一秒已經睡著了。

    「是啊。」方清承抽走了方明朗手中的書,替他掖了被角,關了床頭的夜燈。

    他閉上眼睛,便能聽到隔壁房間隱約傳來的窸窣私語的聲音。

    他聽見昝霖溫軟的腔調——

    今夜月色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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