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朗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個很玄幻的夢。以致於他醒來後還愣登登盯著天花板發獃。

正月十五過了該上學了。嗯，床頭的鬧鐘顯示時間六點二十，身邊已經沒人了，但被窩還殘留一點溫度，能隱約聽到盥洗室的水聲。

但是有什麼地方就是產生了微妙而不可逆的變化。

直到他哥推門進來叫他起床，直到吃完早飯和他哥一起去上學，直到下了課昝霖捏著一板巧克力到他教室來晃悠——「你怎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昝霖如是道。

方明朗：「……」

「阿霖啊，」方明朗道，「你知不知我哥有沒喜歡的人啊？」

昝霖眨眨眼睛：「好像、貌似、大概，是有的吧。怎麼著？」

「沒，就是覺得他似乎，呃……」

「不對勁兒吧。」昝霖興緻勃勃道，「他最近總是莫名其妙地就走神了，谷知那頭豬離他那麼近也沒發現。」

方明朗不知從何處吐槽。

昝霖又道：「小寶，怎麼突然想起這個事兒？」要知道方清承不對勁兒可不是這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好嘛。

方明朗掩面。

難不成要他說原因在於他大晚上睡覺夢見他把他哥壓窗玻璃上強吻了嗎？！他哥還兩眼迷離雙頰緋紅地掙扎說「不要」了好嗎？！可他還是一臉邪笑跟採花大盜似的惡魔爪子收也收不住啊好嗎？！

這麼羞恥而大逆不道的理由怎麼說得出口啊喂！

真是見鬼啊凸！

「……我說，」昝霖大馬金刀地坐方明朗桌子上，勾著唇角頗惡意道，「你臉紅什麼？」

方明朗捂住臉：「唔，空調太熱了啦。」

昝霖呵呵而笑：「有道理。」

方明朗無語凝噎。這能怪他麼，嚶。

然而昝霖這廝，一轉身就把方明朗的小心思告訴了他哥。

他哥面無表情地點贊：「做得好。」

昝霖趴在方清承桌子上懶洋洋道：「你說他忽然問起你的這個問題，會不會是覺察到了什麼？」

方清承想起昨夜的那個吻，心裡咯噔一下。

其實關於「你的這個問題」他們倆也都沒有開誠布公地談過，但彼此心照不宣。

方清承想了會兒，道：「應該還沒有，畢竟小寶是藏不住心事的人。」

昝霖誇張地嘆了口氣，道；「方清承小同志，這條路不好走啊，且行且珍惜。」

方清承皮笑肉不笑：「彼此彼此。」

昝霖挑眉：「日你哦！」

方清承似笑非笑地瞥昝霖一眼，雖未開口，眉目間神情已是在說：「小樣兒我就是躺平了任你日你也沒那能耐吧。」

昝霖：哎喲喂我這暴脾氣。

方清承這回是真笑開了，在對方惱羞成怒之前起身推著他走，道：「不是要中考的麼，能不能認真上課去。」

昝霖邊走邊說：「哎呀急什麼嘛，還有好幾個月呢。」

切，你以為所謂好幾個月有多久。

昝霖說誒我怎麼還沒準備好呢怎麼這麼快都考完了。

方明朗：「急什麼嘛中考完了還有三年才聯考呢呢。」

昝霖：「……這話怎麼聽著耳熟。」

谷知扭身拍了下方明朗的腦門，道：「方小寶你不許擠兌我們家阿霖。」轉頭就被方清承一掌拍腦門上，然後聽人家說：「不許欺負我弟。」

谷知：日哦。

他們四人過了拐角就是相反的方向；谷知圈著昝霖的腰拖著走了，方清承也攬著他弟弟的肩頭進了巷子。

邊走邊道：「不用特地跑來等我的。嗯，要吃冰麼？」

「要！」方明朗抓住了重中之重，而後道，「反正我們放假也沒事嘛，再說我想來接你呀。」

中考的時間比聯考晚了一個禮拜，七八年級的學生都放兩天假，整個校園都騰給了九年級。

方清承笑了笑，帶他去新開的冰店買了冰沙，兩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吹著空調吃著冰，好不悠閑。

方明朗用勺子戳著冰沙，心中還有些恍惚。

距離上一次與阿霖推心置腹（？）的談話已經過去四個月了。雖然不過短短百餘天，但也足以讓他想明白當初那「微妙而不可逆的變化」究竟是怎樣真切地存在著。

他本就是聰明孩子，只是大多數時候在方清承那種非人的智商之下，便顯得要平庸一些；他年幼時也曾擔心過會不受喜歡，但後來發現方清承只有他一個弟弟，自然也只疼他一人，又放下心來。

然而曾經因為在哥哥的羽翼下，便覺得可以安心地繼續平庸；現在卻不行了。

「我決定了。」方明朗放下勺子，突然道。

方清承十分配合地擺了疑問的表情。

方明朗道：「下學期一定進重點班，然後我也要考一中的一班。」

一中是有著百年歷史的重點高中，有多少學生從這裡跨入了最好的學府；這學校的班級雖沒有明著分重點班和普通班，但很明顯一班自然是最好的。

方清承：「？」

方明朗道：「哥你肯定是考得上嘛，毫無懸念。不過我嘛，我覺得一中沒什麼問題，一班就得努力努力了。」

方清承唔了聲，卻皺了眉。他弟弟從小就不顯得好勝心強十分積極，不落最後也不爭第一；這倏忽之間竟產生讓每個這樣大的變化，也不知是否是他多心。

無論是不是他多心，方明朗的學習熱情是澆不滅了。

老爺子近來身體一直不太好，林綉讓江媽顧好家裡那一大倆小，她親自在老爺子跟前伺候著。

好在兄弟倆越發懂事，放學回家做完功課便好好陪阿公。

方明朗每每拎著卷子回來讓家長簽名，頗高興地說：「我又是第一名。」

起初林綉因為全心照顧著老爺子，也就一併替他高興；然而連著三四個月下來，她想了想也沒告訴老爺子，把她兒子叫來，道：「小寶，你最近回回都考第一嘛。」

方明朗點點頭：「怎麼了，我哥不也一樣麼？「

方清承那叫理所應當，林綉知道她那大兒子，雖然表面上總是不冷不淡無欲無求的模樣，其實心裡敏感又驕傲，極強的自尊心不允許他把任何事處理得糟糕。

可她的小兒子，從小就是不很要強的人：他看書也是不求甚解，沒什麼目的心做隨心所欲事也是常有的，對學校的名次從來不執著，甚至時常連自己前幾日的卷子打了幾分都會忘記。

林綉突然醍醐灌頂，追問道：「你是不是喜歡上哪個小姑娘了？」

「啊？」方明朗一愣。

林綉道：「哎呀媽媽也不是迂腐的人，你要是真喜歡誰了，你告訴媽媽唄，媽媽還能幫你參謀參謀呢。」

這是方明朗第一次被人問到喜歡這件事。

他的脖子上還掛著和他哥哥成一對兒的平安扣，他摸了摸，道：「媽，我會跟你說的。但是現在我還沒想好呢，以後再告訴你吧。」

——天殺的，問到這個問題他竟然下意識地想到他哥。

他回了房間還覺得心臟胡亂跳得稀里嘩啦。

於是翹了晚自修坐在操場跑道上吹風的昝家阿霖，收到了一條莫名其妙的簡訊。

「怎麼樣算是喜歡？」——from方小寶。

昝霖盯著手機足有三四分鐘，驀然咧開了嘴角。

蹲在陽台上撥弄香雪蘭的方家小寶，收到回信後愣了半天，忽然把頭埋進臂彎里。唔，不知羞恥的阿霖！

——from阿霖：想有足夠的信心和驕傲站在與他並肩的地方，想親他。想他的瞳孔里只掛著我的小人像，想親他。想聽到他對我說喜歡，想親他。唉，就是想親他啊，從頭髮到指尖。

……等等。

方明朗又把頭從手臂間抬起來，看看手機看看花，看看花看看手機，最後驚疑不定地瞪大了眼：單人旁的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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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昨天才走的，今天就想回我大杭州了

還剩四五天的假，在屋裡睡大覺算了

反正人民幣跌得我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