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世葭趴在小茶幾上摺紙飛機，然後對著辦公室大門飛了出去。

柳二才推開門，就被這隻飛機砸了滿面。他一臉wtf的表情，道：「呃，我走錯地方了麼？」

何世葭聳了聳肩：「許悠去出版商那邊了，已經走了兩個小時了，大約很快就能回來。」

柳二側頭打量著前者，好奇道：「那您是……？」

何世葭托著下巴思忖一會兒，回答：「我是他朋友。」

柳二還在皺眉想著老大從來不在上班時間把什麼朋友帶來玩的啊，後頭就響起了他家老大溫吞的聲音：「是男朋友。」

何世葭羞怒地透過柳二瞪了許悠一眼。

「給你帶了櫻桃。」許悠繞過柳二走進辦公室，撿起了地上的紙飛機，又順手揉了揉何世葭的頭髮。

可憐柳家小弟顫顫巍巍地扶住門框，瞠目結舌地問道：「我剛才聽到了什麼？啊？你們是那種關係？」

許悠道：「很奇怪？」

他從來沒有試圖隱瞞自己的性向，只是大學四年他也始終沒有能入得了他眼裡的人罷了；雙胞胎都以為他不近女色只是因為生性清冷，沒想到是這個原因。誒，但也沒見他近男色啊。

柳二托著小心臟，在老大溫柔如水的視線之下，憋屈道：「也、也不是很奇怪嘛。」

許悠給予他一點點笑容，道：「好了，你找我什麼事？」

「沒事了……」柳二邊說變往外退，「好些個作者的後台數據有點異常，沒問題，沒問題，我能解決的……」

許悠其實真的不在乎他們是怎麼想的，但轉眼看到何世葭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眼底還留著來不及藏好的擔心，嘴角又幾乎綳不住了。他敲了敲桌面，道：「做得好，年底分紅多三成。」

柳二關門的時候還在想，老大果然陰險，拿錢收買他了呢，哼。

屋內只剩下他們倆了，許悠低頭把紙飛機展開，邊道：「他雖然八卦些，但不至於口無遮攔，別擔心。」

「我才沒有呢！」何世葭想都沒想就反駁他，拎起印著水果超市大名的袋子就走，「我去洗。」

許悠沒攔住他調戲，他的目光停留在平鋪於桌面的A4紙上。

幾道摺痕並不影響這一幅人物素描的美感，陰影的處理透著隨性為之而別出心裁的微妙感，使得人物的面部線條更柔和——何世葭在右下角忘了署名，卻寫了幾個字——許悠的悠。字跡些微凌亂，很是漫不經心的意思。

許悠扶著眉毛低聲笑了，哎呀，這個一點都不坦誠的小朋友。

何世葭洗完水果回來，見著許悠仍然保持著愉悅的弧度，便直覺沒好事。

「你笑什麼？」

「唔？」許悠道，「只是覺得，真的是很喜歡你啊，小葭。」

何世葭又是羞又是惱的，最後只憋出一句：「誰告訴你要這麼叫我名字的？」

許悠道：「我以為你會開心啊。」

開心當然是開心的了，誰不願意被戀人用親昵口吻喊著乳名嘛，連名帶姓冷冰冰的三個字哪有什麼溫情。

但何世葭必須是不會承認的。

他懶得理對方了，只管自己開吃；吐出核之後，他出於無聊而做了件令自己無比後悔的事情：他把叼在嘴上的櫻桃把兒卷進了嘴裡，俄頃又吐出來。

許悠走過來攬住他的肩膀，溫熱的氣息曖昧地掃過他的耳根，道：「聽說能用舌頭把櫻桃梗打結的人都吻技高超？」

何世葭：「……」

這不廢話麼，他吻過的姑娘數都數不清，面孔都記不全了，吻技怎麼著也算是殿堂級的吧；但他側目瞄一眼許悠的眉目，頓失沾沾自喜之情，含糊道：「江湖傳說而已，不可盡信。」

許悠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

何世葭掙扎兩下要離這笑面虎遠些，情真意切道：「真的，比不上你天賦異稟！」

看在他這麼誠摯誇讚的份上，許悠覺得自己必須得做一些回應才行；因而他越發逼近了小朋友，與之額頭相抵，道：「我想吻你，行麼？」

嘖。和老處男談戀愛就是麻煩。何世葭腹誹著，要吻就吻，這種直白話問出來多讓人為難啊。

「愛親不親。」何世葭略微撇過臉，小聲嘟囔。

許悠便沉沉笑了，將嘴唇落在對方顫抖的眼睫之上，一路吻下去直至摸索到男子涼薄的唇畔。

因著許悠不曾這樣親吻過他人，很快何世葭就佔了主導地位；他輕軟滾燙的舌尖抵著許悠柔軟的上顎，須臾又放開，轉而纏住了那軟滑舌頭，一下一下地舔舐吮吸。

在這一方面許悠雖是個菜鳥，但他畢竟是個極其聰明的菜鳥，很快學以致用，抵死纏綿的架勢。

再這樣下去……，唔，絕對要擦槍走火的！何世葭心中警鈴大作，及時地推開了許悠：「夠了，夠了。」

他到底生來就是喜歡溫香軟玉抱滿懷的滋味的，多少還殘留幾分尷尬吧；許悠並不想逼迫他那麼快做出改變。——總歸來日方長，不是麼。許悠本就不是要和他打炮的，他只是希望，他日靜水長流，身邊的人終究還是這個神色驕傲的何世葭。

如此而已。

何世葭頗心虛地擺弄自己的手機，玩著一個六邊形消除遊戲來轉移注意力。

許悠手指停在何世葭的唇上細細摩挲，道：「晚上想吃什麼？」

何世葭拍開某人的「祿山之爪」，道：「我想想啊。」

還沒想好吃烤羊排還是醬燒排骨，倒先被好久不見的二姐打斷了思緒。他不掩厭煩神色，懶懶散散地將手機提到耳邊：「喂？」

何向薇語氣有些著急：「你又在哪裡玩兒呢？爸爸被你氣得心臟病複發！你還不快點來醫院啊！」

何世葭愣了一下：「昨天我去醫院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麼。」

「你還說！」何向薇聲音提升了，「你昨天幹嘛來了？你不來爸今天都能出院回家了，我看你就是專門去氣他去的！」

「那，那他現在怎麼樣？」

「昨兒半夜進了趟手術室，這時候剛醒來。你倒是快點回來啊，成天就知道在外面鬼混！」

何世葭：「……知道了。」

「既然已經穩定下來了那應該不會有很大問題，」許悠在一旁聽了個七七八八，連忙拉著他出去，「我和你一起過去，別著急。」

何世葭跟著他走，下意識反駁：「我急什麼。幾個人里只有何向薇拿他當親爹，屁大點事都能說得跟天塌下來似的。」

去了醫院一看，何家老頭確實沒什麼大事，躺在病床上養神，時不時與坐在床邊陪他的何謹說幾句話，而何向薇則在邊上端茶遞水地伺候。

瞧見何世葭和許悠兩人進來，一下子又怒氣上涌，道：「你來幹什麼？！領著你那個姘頭一道過來想把我氣死是嘛？！」

「爸，爸！您別發火，」何謹替他順氣，道，「哥著急來看您，您別這樣。」

何家老頭臉色稍霽，仍是冷冷說道：「你都多大的人了，還整天弔兒郎當的和一些亂七八糟的人在一起。你要是有你弟一半的孝順懂事，我也不至於三天兩頭地住院吧，啊！」

他只說到了何謹，隻字未提到他的二女兒。

何世葭眼光在何向薇晦暗的面目上輕輕掃過，心道，我就是有何謹雙倍的孝順懂事，也他媽不會比何向薇多得到半分讚賞。

何家老頭見他嘴角嘲諷，登時拔高聲音罵他。

何向薇看了看左耳進右耳出的小弟，又看了看低眉順眼默不作聲的何謹，嘆了口氣，悄悄把許悠叫了出去。

許悠想著也好吧，待在這病房裡只會愈加惹怒老頭子，平白給小葭招來更多怨懟；他捏了捏何世葭的掌心，做了個眼神，示意他自己在外面等候。

何向薇掩上房門，靠牆站著。許久，她轉向許悠，彷彿終於做好了心理建設，才敢走來，離他這樣近，直視著他，道：「我有些話想與你說。」

許悠聽到說話聲首先慣性地露出標準笑容，又道：「我大約知道你想說什麼，是小葭的事情吧？」

「對，」何向薇道，「我家的情況你也看到了，爸爸不會同意他和一個男人在一起的。」

許悠點了點頭。

「況且，他還年輕，又放肆慣了，實在很難安定下來。他以前交往的對象有很多，從來沒有長久過。他愛玩，我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再怎麼愛玩，他也……，我的意思是，他選擇和你在一起多半是為了惹怒爸爸的，你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確實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親吻的確不算美好，那天何家老頭找上門來，何世葭就是為了氣他才親的許悠；而許悠哄著何世葭與他談戀愛，眾多理由，這也算得上一個吧。他道：「我其實，並不在意這些。」

何向薇怔怔地望著他笑容里逐漸浮現出某些實質性的情感。

「他過去經歷過多少感情，他有過多少個女朋友，他曾經的生活有多麼混亂，這些，我都不想去計較。對我來說，他就是何世葭，只是何世葭。我更關心我和他會有怎樣的未來，我會努力讓他的心裡只有我，哦，還有媽媽。」

何向薇聽到最後幾個字時不由地向後退了一步，她與何世葭從來沒有愛過對方，但他終究是她的親弟弟。她知道何世葭無論多麼沒節操，媽媽是他的精神領域範圍內最不可侵犯的一小片獨立世界。

而許悠，竟然能進入到何世葭的那個小世界裡去。

「小的時候，受大姐欺負，連躲避都不會，」何向薇用力捏著衣角，道，「後來小葭出生了，大姐說，只要我和她站一邊，將小葭視為敵對，我就永遠不會挨打。所以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對小葭好過。

「我很清楚他因為什麼才長成今天這副模樣。我卻羞於承認，只反覆告訴自己，他是自甘墮落，是自己承受不住痛苦，是他太脆弱。可是不管怎麼樣，他始終是我唯一的弟弟，年紀越大越後悔，我也希望他能過得好。」

許悠的瞳孔里有著轉瞬即逝的盛怒和暴戾，但很快平靜下來，他照舊溫和地說：「你說的也對，任何痛苦都不能成為墮落的理由。」

「但是，」他道，「即便是地獄深淵，我也願意下去，我想把他拉上來，然後陪著他。我願意窮盡此生守一個殊途同歸，將來黃土枯骨，他是要入我墳冢的。」

+++++

最後一句入我墳冢的意思大概就是說百年後合葬之類的啦=，=

然後我禮拜三和四有考試還有面談會話，禮拜三請一天假，清明那邊估計要禮拜四之後才會去更了

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