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愛上你真是他最大的不幸
小說: 一年春好處·穀雨 作者:扶风浪笑 字數:3692 更新時間:2019-09-22 02:09:54
谷知最後還是見到了「出差中」的Richard,只不過後者的臉色差到彷彿下一秒將要他生吞活剝了一般。
「嗨,小曹秘書。」他道。
曹郁寧緊繃著嘴角。
在這裡很少有人會用這幾個字來稱呼他,連老頭子也只叫他「Rich」;這使得他不得不去想,是不是因為他當年找到昝霖家的時候提到的那句「我姓曹」,而讓谷知這個睚眥必報的小狼崽耿耿於懷,並且時刻提醒他,嘿,小曹秘書,你多麼本事多麼了不得,三言兩語,傷害了一個家庭。
谷知咧著嘴角笑得一派純良,揚了揚手裡的CD,道:「為了滿足我這堂弟的某些小變態的嗜好,我還刻錄下來了呢,絕對高清,送給你們做禮物吧。——唔,你們在交往了麼?」
曹郁寧狠狠瞪向Chris。
那廝坐在辦公桌後朝他聳肩,無辜得跟弱質纖纖的小姑娘似的。委屈控訴:「那天……那天我也喝醉了嘛……我也不知道怎麼就被他拍下來了,他才是變態呢!」
曹郁寧眼神極冷。
Chris沒出息地瑟縮了一下。
「行了,別在我跟前打情罵俏了。」谷知看著他們,撇了撇嘴角,「原本我已經打算和阿霖好好過日子,既往不咎,就讓老頭子在醫院裡等死好了;但你們不能因為阿霖大度就得寸進尺對吧?」
曹郁寧仍然沒說話,只是垂下眼瞼,抿了抿唇。
谷知當他心虛,道:「聽說老頭子狀態不太好,我就放心了,當然,既然你們家的人那麼希望我去看望他,我會去的;另外,我也想看看如果他知道了你們兩個的破事——最寶貝的小孫子和最堅挺的左膀右臂做了他最厭惡的事——他會是怎樣的表情,嗯?」
Chris一愣,道:「你……,他好歹也是你的爺爺啊,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一點人情都不講!」
谷知挑高了眉毛笑了笑:「你確定要跟我講人情麼?」
Chris頓時語塞。
曹郁寧臉色仍然很差,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谷知苦笑道:「我說過的——從始至終,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和阿霖好好過日子——而已,事實上我也很想知道竇建安到底想幹什麼,明明與他沒有關係,卻一次次阻攔。」
Chris痛苦地抱住腦袋。他深知老頭子的專制和偏執,凡是他認為不正確的,就一定要拗過來;奈何撞上谷知這個更固執的人,怎麼都掰不到「正道」上,並且越發地要歪到「邪路」上去。
……谷知。固執。取這名字時就該望見如此一語成讖的將來啊。
而實際上Chris也始終是站在谷知這一頭的,別說他本身就是個雙性戀,又對親愛的小堂哥有著莫名其妙的崇拜感;就連但聞其名未曾謀面的昝霖,他都無端地仰慕著。
所以在他得知Richard一顆心還忠誠地撲在老先生那兒,一切認真為他工作的前提都只因爺爺的示意,在不甘心之餘,又有些挫敗,但最終還是理智地攔住他繼續聽從爺爺的吩咐將昝霖曝光的行為。
開玩笑,谷知不扒了他的皮?!
直到谷知留下那張作死的CD走人之後,辦公室里的氛圍仍一度冰冷僵硬。
曹郁寧沉著臉把這玩意兒折成兩半扔進垃圾桶,道:「他這是報復?」
「沒有啊,」Chris道,「他的阿霖不是這種人,他當然也不會做這些事髒了自己的手,但……,他也不可能眼看著他的愛人被欺負吧。所以他就算要做些什麼不好的事也不會讓阿霖知曉的。」
說了等於沒說。曹郁寧覺得真是夠了,自從酒後亂那啥以來,他幾乎沒有一天不綳著面孔的,雖然他以前Chris也總是說他「高貴冷艷不苟言笑」,但不會像現在那麼怕他。
怕?
他一個連談戀愛都按部就班墨守成規的禁慾派直男,和一個日天日地日空氣的種馬雙性戀小少爺……滾上了床,怎麼說都是他吃虧才對;但正是因為那人是用他【嗶——】的菊【嗶——】拐了小曹秘書的,他一面覺得自己的清白收到了玷污,一面又不能真的理直氣壯地責怪對方。
特別是在對方癟著嘴塌著肩,擺出一副夾帶隱約的委屈的示弱模樣的時候……
該死的造物主,怎麼會誕生出Chris這樣的生物。
逼死人了。
而彼時谷知正驅車往醫院去,在病房門口還遇到了今年剛退休的沈秘書,他約莫探望完了正準備離開。
床頭還放著一束鮮花。
作為跟在老頭子身邊二十多年的左膀右臂中的左膀,他對昝霖也了解不少。
谷知對他並沒有什麼仇恨的情緒,相反對比之下還有些感激;只因為當年他被迫離開的時候,這位沈秘書縱使客氣又疏遠,看著小孩子也難免心軟,問他道:「快要上飛機了,或許與你的小男朋友解釋一下會比較好麼?竇先生這會兒沒有注意到,我可以替你打個掩護。」
他還說,我對昝霖小朋友的印象挺好的,看上去是個堅強的孩子;但給人孤獨的感覺,……雖然不贊同竇先生的做法,但我只是個秘書,不能幹涉他的家事,抱歉。
谷知理解他的立場,一句「抱歉」足以讓他心懷感謝。因此這麼多年過去了,谷知對他一直客客氣氣。
「沒控制住,癌細胞已經擴散了,惡化得太快。」沈秘書輕輕闔上門,道,「竇先生接下來的日子可能會過得比較……辛苦。」
谷知只是點了點頭。
沈秘書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有什麼話要說,但最終到了嘴邊卻變成了:「你與你的那位小先生,和好了麼?——在這之前Chris曾向我打聽了一些,嗯,過去。」
谷知道:「嗯,是我讓他問的。」
「昝先生告訴你了?」
「沒有,他不是那種會訴苦的人,他至今都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
「你總是——嗯,把話說得像繞口令——我離開故土太多年啦,一下子還反應不過來呢。」沈秘書微微笑了一笑,唇邊的法令紋也跟著微微一深,「事實上,也許他不知道也挺好的,是麼?」
「是。」谷知笑道,「他已經心太軟,若知曉我對那事並不知情,更捨不得怪我。」
沈秘書發出一聲唏噓聲。
當年匆匆一面,他卻仍記得那少年是多麼溫柔的人。
谷知望著對方軟下來的眼神,心中微窒,頓一下,斂了下頜向他點頭,道:「我進去看看他。」
沈秘書朝旁邊錯了兩步:「那麼,再見了。」
谷知獨自在安靜而明亮的走廊里站了一會兒,終於推開面前的這扇門。
病床上的男人蒼白、虛弱、鶴髮雞皮,幾乎銷毀骨立。
谷知站在床尾望著他,淡淡地笑了一笑——換個中二的說法,死神總是立在床尾的不是麼——這個老人曾經得的良性腫瘤,在手術治療之後的第十個年頭,終於猝然地一發不可收拾地惡化了。
也許他當年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才非得要把谷知這個關係生疏的前妻的孫子不遠萬里地帶到大洋彼岸。
無論原因是什麼,谷知都不可能原諒他那唯我獨尊的專制;甚至於他現在健全而自由地站在這裡,都不免生出一些憐憫的心態——竇建安為了工作嘔心瀝血,付出了一生,他的子女孫兒卻要去做流浪歌手去米蘭學藝術,總之沒有一個願意繼承他的衣缽;他只能以昝霖作威脅強硬地帶谷知走,到最後卻也留不住他。
竇建安畢生不懂溫情是什麼,只知曉怎樣逼人妥協。
所以到最後他的病床邊只剩下面容冷漠的醫生和疲憊的Chris。
竇建安醒來了,略微費力地掙開眼,就看到谷知噙著笑站在他身旁;他窒了窒呼吸,下一刻又好像變得精神了些,似在竭力保持自己高傲的形象,道:「你來幹什麼?」
谷知估摸著對方大約對自己的性向已經絕望,他將手停在竇建安臉龐上方幾寸,愉悅地笑了:「來看看您現在的醜樣子。」
竇建安臉色微沉,風度倒還保存得挺好,頓了頓,臉上竟還浮現出一絲笑意:「看過了,滿意麼?」
「當然,」谷知不提竇建安曾派了小曹秘書找上昝霖家的事,只是慢悠悠道,「我說過,您不會永遠正確的。」
竇建安眯了眯雙眸,唔,雖然時間久遠,但他還依稀記得。那正是他威脅谷知說要把他和昝霖的事情告知昝家老媽的時候,林女士是谷知那小男朋友唯一的顧慮,他打賭那肯定是谷知最忌憚的,而事實證明他確實贏了。
谷知一敗塗地,卻並不甘心。
但竇建安不在乎,他氣定神閑地給谷知上了第一堂課,讓他知道,只要我有足夠的權利,不怕沒有人說我正確。
然而這一刻,在他行將就木的這一刻,谷知卻說:「只要我活得比你長,我就能贏你。」
竇建安臉色慘白地笑了一笑,很吃力,勉強才勾起嘴角,道:「是麼?」
谷知心裡莫名有些不祥的預感。
「除了你奶奶……」竇建安喘了口氣,渾濁的眼睛裡竟閃過詭異的光芒,生命里極強的模樣。他道:「我這一生,從未輸過。」
谷知似乎想到了什麼,頓時臉色大變,轉身甩門出去掏手機找人。
昝霖沒有回應。
昝家二老沒有回應。
方家兄弟倆沒有回應。
谷知狠狠地擰眉,他的預感很不好,卻也想不出一個大家同時「失聯」的理由。他回去找竇建安,控制不住氣度地掐住老人的脖頸,近乎暴戾地問:「你到底做了什麼?!」
竇建安呼吸困難,卻笑得更得意,風度翩翩。
這時候,谷知的手機響了兩聲,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前一秒差點犯罪;鬆開手,垂眸一看,是方清承找過來了。
「谷知。」
對方清冷的聲線裡帶著濃重的疲倦和怒氣。
「無論你現在手頭有什麼事,都先放下,回來。」
谷知跟著緊張起來,道:「阿承,你、你快告訴我出、出什麼事情了?」
方清承在那頭停頓了兩秒。
他一貫維持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作風,此時卻彷彿很頹敗地,說:「谷知,你知不知道我和小寶都不介意照顧昝霖一輩子的。如果當初你走得徹徹底底……,雖然我給不了他愛情,但我也能將他護得滴水不漏。」
「如果你沒有能力保護他,你不該回來的。」
「他那麼脆弱的人,愛上你真是他最大的不幸。」
谷知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
最壞的那個可能性在他心裡慢慢上升。
方清承道:「昝霖他們出了車禍,他媽媽恐怕快不行了……」
谷知心沉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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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人忘了
我必須再次提醒一下
我骨子裡真的是一個熱愛灑狗血的死宅啊。。。
(前幾天突然調了班,沒辦法,畫畫到十點多才到家,第二天還要早起,所以又拖了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