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至死,而不休
小說: (黑花/瓶邪)戲骨 作者:扶风浪笑 字數:3151 更新時間:2019-09-22 02:10:01
【一】
那個女人先去市場買了些蔬菜和一條魚,又繞去買了份湯包,然後走回小區。
黑瞎子跟在不近不遠的地方看著她,止步在小區門口,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在一幢幢房子之後。
他撥了個電話,不輕不重地調戲道:「媳婦兒!」
現在的他無比想念這個聲音。
「抽什麼風啊你?」解語花把手機夾在肩膀和下巴間,一邊往樓上走一邊脫西裝外套。
「唔,跟你說個事兒,我準備帶個女人回北京,同意不?」
那頭頓了一下,半分鐘後才響起來解當家的聲音,第一句是對電話外的保姆說的:「君山銀針,端到書房。」第二句才是對著電話說的:「哪個女人?」
黑瞎子道:「剛才電話里說的那個夥計,花兒爺有印象麼?」
「……真沒救回來?」
「嗯。他,拜託我替他照顧老年痴呆的媽。」
解語花打開書房門,嘆了口氣,道:「你帶回來吧。」
掛下電話後他將手機放到書桌上,藍色的小球手機鏈懸空從桌沿吊下來,搖晃了幾下。解語花望著這個小東西,有那麼兩秒鐘的失神。
扣下電話,黑瞎子將手機塞到褲袋裡,手也順便插裡面了。他就穿了件長袖T恤,在西安十一月的風裡走入那個很普通的居民小區,找到出來時打聽來的地址,再按響了門鈴。
先前他跟了一路的那個女人把門打開差不多三十公分,從裡面探出腦袋,問:「你是——?」
黑瞎子努力笑得和善一點兒,道:「這兒是小耳朵的家吧?」
殺了人以後,也才知道人家姓「耳」罷了。因為姓耳,人又長得小,大傢伙都叫他小耳朵。
這女人是小耳朵請來照顧媽媽的保姆阿姨,大概四十來歲吧,沒見過世面也挺憨實負責任的。她沒見過看上去這樣子狂放而又沉穩的男人,非常大氣非常霸道。因而她有些懦懦地說道:「是的,你找誰?」
小耳朵除了一個老年痴呆的媽,就沒什麼親人了,通常沒有什麼人上門來,就他有個叫虎子的朋友,彼此還算熟絡,時不時地上家來蹭頓飯什麼的。
可眼前的男子卻道:「我找耳媽媽。」
耳媽媽三十二歲才嫁人,婚後一年懷上了小耳朵,丈夫卻在那時候出了車禍。她獨自把兒子生下來,養大成人,一晃,都二十年過去了。
「你、你找太太?」
「是啊,」黑瞎子道,「是這樣的,我是小耳朵的遠房親戚,他出了點事兒,讓我把她媽媽接到北京去。」
保姆阿姨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滿臉的不信任和局促不安。
其實隔了山西、河北兩個省的距離也並不是太遠,但她一個連西安都沒出去過的女人,覺得哪兒都是陌生又遙遠的。
黑瞎子又道:「這樣,您不放心我,那您總認識虎子吧。一會兒您跟我找他去,不就放心了?」
她還是有些躊躇:「小耳朵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她不知道小耳朵究竟幹的什麼,只以為他是在旅館裡做工,就是掙得錢倒真不少。
「這還真說不清楚,嗐,您別問了。」
【二】
保姆阿姨還想說什麼,裡屋卻傳來了聲響。
耳媽媽打開了卧室的門,拖著步子緩慢而有點僵硬地走過來,看見黑瞎子,笑了笑:「進來坐吧。」
保姆阿姨定定看著前者往客廳沙發走去,而後一邊慌忙請黑瞎子進屋,一邊心裡納悶,怎麼太太好像清醒過來了。
耳媽媽對阿姨道:「你去倒杯茶來。」
後者答應一聲,去廚房了。
耳媽媽這才對黑瞎子說:「你來有什麼事?」
「我……」他沒有明顯的表情,但心裡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一個老年痴呆的女人,哪裡來這樣清晰的邏輯,還進屋坐坐,還知道要端茶倒水。
耳媽媽似乎又笑了一笑,這種笑容很淡,也很涼。
她年輕時必定是個美麗的女子,即便現如今年過半百,頭髮花白,眼角皺紋。她道:「我以後,是不是見不到我兒子了?」
黑瞎子:「您……,您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怎麼不知道。」她道,「我現在腦袋不好使,大多數時間都昏沉著。可是,你無法理解,母子之間總會有奇怪的感應,不管兒子離自己多遠,他出事了,做母親的都能感覺到。」
黑瞎子確實無法理解。
「我……,小耳朵托我照顧您,我是帶您去北京的。」黑瞎子張了張嘴。
耳媽媽沉默了很久,一直到保姆阿姨端著茶從廚房過來,她才道:「兒子都沒了,我老婆子孤身一人,在哪裡還不是一樣?」
說罷她站起身來,「我累了,回房休息一會兒。」
她的背影是那麼瘦小,那麼普通,卻堅強得讓人想落淚。
【三】
吳邪和悶油瓶走下樓的時候看見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坐在門邊的小矮凳上,手肘搭著膝蓋垂在前面,低著頭看不見臉。
王胖子則站在旁邊滿臉的無可奈何。
吳邪見到先前那夥計死去的地方已經清理幹凈了,嘆著氣小聲問:「這誰啊?」
「叫虎子,原來總和小耳朵一起做活兒,關係比較好。他這回沒跟著咱們下斗,剛回來就聽到那什麼的消息,正難過著。」王胖子道。
終於知道他是叫小耳朵,而不再是「那個死去的夥計」。
這事鬧的。吳邪正頭疼,那叫虎子的孩子卻抬頭道:「小耳朵這麼沒了,他那媽怎麼辦?」
吳邪看他赤紅的雙目,澀澀開口道:「我們把她帶去北京,會好好照顧她的。」
虎子馬上道:「我也要去!我、我不相信你們。」
吳邪道:「可以,我會和你們當家說的。」
虎子聽完這兩個字,彷彿再不想看見他們三人似的,站起來走到外邊去了。
吳邪閉了閉眼睛,轉過身對二人道:「我想再下一次那個斗。」
胖子和悶油瓶點頭:「好。」
吳邪胖子背上各自的包,悶油瓶只拿了黑金古刀,三人再次出了解家盤口。
白天那個冷靜又凄涼的老人忽然不見了,變成現在這副什麼都不知道、所有睿智都不復存在的模樣,這讓黑瞎子灑脫了二十多年的心臟,忽然有些同情和悲憫的感覺。
悶油瓶發現墓道盡頭的幾個雷家的琴灰罐子不見了,他皺了皺眉,顯然這種情況也出乎他的意料。
王胖子道:「他娘的,難道有人在我們後面又下來偷走了?」這是琴灰不是琴,又不值錢。
「不會,」悶油瓶說道,「沒有別人進來的痕跡。」
吳邪也想不明白,只好道:「先進墓室里看看去吧。」
前室同樣沒有別人闖進的痕跡,被撈了些許後剩下的陪葬品一樣沒少,連位置也沒變過。然而穿過甬道進入後室,眼前的景象映入眼中,吳邪不禁低喝一聲。
王胖子也吃驚道:「我操了個霸霸啊,什麼情況!」
方才消失的那八個陶罐都出現在這裡,在棺槨前方排成一個圈,環著被悶油瓶看下來的那個腦袋。而這個粽子的身體,卻不在棺槨里,竟出現在北壁的壁畫下方,正貼著牆壁坐在地上。
吳邪注意到那顆頭的眼睛已經閉上了。
他下意識地把目光移到壁畫上的那個琴師,發現琴師的臉上沾上了少許的血跡。
黑色的。
吳邪有種頭皮都要炸開來了的錯覺,他呼出一口氣,拉住臉色凝重的悶油瓶,道:「小哥?」
悶油瓶平靜地說了四個字:「至死不休。」
吳邪一愣。
「你,你是在說他和琴師?」
悶油瓶點點頭。
王胖子沒明白過來,道:「什麼意思?」
吳邪糾結著道:「就是,呃,這個粽子啊……,和畫上的琴師是一對兒!明白了?」
「噢,」胖子點頭道,「合著不僅爺身邊的人是男的跟男的好上了,連個粽子也好這口啊?」
「……你他娘的就沒句正常的話啊?!」
【四】
耳媽媽後來確實睡得很熟。
到下午四點來鍾,保姆阿姨把她叫醒,她一臉茫然地瞅著黑瞎子,雙眸有些混沌也有些呆板。好一會兒她突然對他道:「女兒!我要吃橘子!」
「哈?」黑瞎子扭頭問保姆阿姨,「她在對我說?」
阿姨道:「嗯,太太認不了人,有些事兒都混著記了。」
「成,我給您剝桔子去。」黑瞎子道。
老太太又改了口:「爹你真好!」
黑瞎子:「……」
黑瞎子帶著兩個女人回到解家盤口,虎子仍然眼睛微紅。他似乎一個下午都蹲在門口,就等他回來。
「你是虎子?」
虎子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倒是保姆阿姨說話了:「虎子啊,小耳朵到底怎麼回事?」
「不礙事兒。」虎子道,忍不住些微的哽咽。
「喔。」阿姨不再問,悻悻地點了點頭。
耳媽媽卻驀地抱住了虎子,嘴裡念叨:「兒子,兒子,你回來了?」
虎子鼻子一酸,道:「嗯。」
黑瞎子覺得這一天他都把一輩子的氣兒都嘆完了。他道:「我們剛吃了飯過來,你們帶耳媽媽去休息先。」
虎子還想說什麼,卻被黑瞎子攔下了,「你先和阿姨談好了,有什麼要同我說的遲點再講。——小三爺他們呢?」
「……,好像是斗里去了。」
「斗里?」黑瞎子藏在墨鏡下的眼睛眯起來,他沉吟了會兒,道,「有事明天早上說,我出去一下。」
「你去找他們?」
「你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