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終將夜盡天明
小說: (黑花/瓶邪)戲骨 作者:扶风浪笑 字數:3425 更新時間:2019-09-22 02:10:04
【一】
解語花閉目養著神,半夢半醒地抬手一指:「這裡左轉。」
司機:「啊?」
解語花睜眼道:「左轉。」
司機道:「爺,那不是回家的路。」
解語花勾了下唇角,道:「誰跟你說現在要回家。」
司機:「好吧,左轉。都聽您的。」
接著在解語花的「左轉右轉直行」之下,車子停在一四合院前邊兒。
虎子是個路痴,幾乎被轉暈,這時候抬眼往車外一看,眼珠差點脫框。「喝!」他挑高眉,「您大半夜不回家睡覺跑這兒來啦?」
——權家宅子。
錦嬰在想那花兒爺的打算,索性沒開口。
倒是花兒爺說:「怎麼,我以為你最後總是想見見四叔的。」
他輕輕蹙著眉毛鬆了松肩膀,似是在車裡休息的這會兒,呆得有些難受;……帶著少爺人家該有的高傲和驕矜,讓錦嬰微微眯起了眼睛。
錦嬰笑道:「這麼說來,您是準備把這最後的晚餐給我咯?」
「知你者謂你心憂。」解語花只是一攤手,「你想的不過就是,『我不能死在你手上』。我也是一樣的,我怎麼能死在你手上。」
「——那麼,謝了。」
「當家的你……?!」虎子驚愕地瞪著解語花的後腦勺,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然而解語花只是說:「請吧。」
虎子胸口起伏了好幾下,最終一咬牙下了車,好讓錦嬰下來。
解語花按下車窗,精緻的側臉在沉沉夜色的陰影之中柔和了輪廓,他抬了抬眼瞼,睨著錦嬰瘦削的與他非常相像的背影,道:「錦嬰,你是個瘋子。」
「嗯,誰說不是呢。」錦嬰驀然笑將起來,眉眼明媚美好,顯得有幾分似解語花,又有幾分不知像誰。
錦嬰就這麼步履輕鬆地朝著權家大門走去,彷彿他的黎明將至,前路坦蕩。
虎子瞪著眼看解語花;坐進車裡也是忿忿的樣子,一聲不吭。
解當家頗無奈,回身敲了下小孩兒的頭:「幹什麼?」
虎子鼓著嘴巴道:「當家的您這麼把他放了那不是放龍入海縱虎歸山呢麼?」
「得這龍虎再要猖狂你說的才算是。」解語花道,「豆子呢?」
「啊?在等咱們消息呢吧。」
「那你告訴他聲兒,讓他來這邊盯著點。一會兒你就回去休息吧,辛苦你了。」
「嗐,我沒事。我看還是叫醫生來家裡給您看看吧,您那傷還沒好透呢。」
「不必了,什麼樣我自己清楚。」解語花擰著眉頭看前面的路,「怪冷的,用不著大半夜的把人從被窩裡拽出來。」
虎子撓了撓頭,也就沒堅持。
行程過半,終於是回解家的路了。解語花卻又轉回來看虎子,嘴角帶著嘲諷,像是在玩笑:「其實想想吧,讓他坐我的位置也不大有誰看得出來,反正那麼像。」
「!!!」虎子很是驚悚,「開玩笑呢您?!」
解語花失笑:「是啊。」
【二】
解語花回到家,豆子早趕過去權家了。
不過他走進院子,卻能看到屋子裡亮著的燈;一圈圈光暈在視線中逐漸變得模糊,一月的冷夜也恍若變得溫暖起來了。
推門的聲音響起,圍著餐桌坐著的吳邪和王胖子就噌的站起來了,走出來一看。
「喲,花兒爺!」
解語花淺淺地笑:「胖爺還沒睡呢?」
「這不都等著你回來呢嘛。」王胖子道。
吳邪則拉著他前前後後看了一遍,見是沒添什麼新傷,才算放心下來。「還好沒事,不然都沒法跟你們解家交代了。」
解語花道:「嘁,要你們跟解家交代什麼啊。」
「哎呀都是擔心你嘛。」
「行了行了,」解語花笑道,「我這不是完好無損地回來了嘛,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們就放心吧。都回去睡吧,天兒都快亮了,這兩天都沒怎麼睡過囫圇覺吧。」
吳邪道:「知道了,那你也快去休息吧,什麼事大白天再說。」
解語花作不勝頭疼狀,推著吳邪:「明白明白,你趕緊上樓睡覺去吧!」
吳邪被王胖子拉著一起上樓去,悶油瓶倒是留在這兒,面無表情地看著解語花。
解語花瞟了他一眼,然後就無視了,轉而翻雪櫃找點食兒,他長時間沒有進食簡直快要餓死了;雪櫃里吃的挺多,他一樣一樣往外拿,驀地若有所感地回頭看了看,悶油瓶那廝居然直接吃起來了。
解語花:「……」
悶油瓶道:「我餓了。」
「看出來了。」解語花繼續翻雪櫃,「你好歹去微一下,冷的也不好吃啊。」
悶油瓶隨意地嗯了聲,繼續吃。
解語花的手碰到一瓶白酒。他愣了一下,在想這酒是哪兒來的。
他不喝酒,家裡也就沒有酒;後來黑瞎子那廝死乞白賴地跟他這兒擠著,連帶著買了好些酒來。他一滴未沾,但久了,看著也覺得醉。
身後悶油瓶咬著塊驢打滾含糊地問:「怎麼了?」
太冷了。
屋子裡的暖氣怎麼也只能繞著自己轉圈,回來一路舟車勞頓所挾持來的寒氣還藏在衣服里,拚命地往身體里鑽。
「沒什麼。」解語花收回手關上雪櫃門,道,「就剩我們倆了,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悶油瓶癱著一張臉道:「嗯,不過我先吃完。」
解語花:「……」
兩個人竟就真的這樣平靜和諧地度過一段夜宵時間。
解語花想想就笑起來:「真神奇。」
悶油瓶道:「嗯。」
「那你要跟我說什麼?」
「傅六那邊的夥計來說過了,黑瞎子大概是死了。這個事兒你知道沒?」
「知道。你怎麼看。」
「沒有屍體,就不能這樣武斷。我找到你的時候,那裡的痕跡很少,不能證明黑瞎子是死是活;不過也正因為這樣,說明在雪崩之前,你昏迷後和我們找到你這段時間內,有人上去過,並且清理掉黑瞎子的痕跡。也就可以說那個人本事非常高明,所以我懷疑是龍余,不過他太狡猾了,我說不過他。」
「這麼長一段話,真是難為你了……」解語花想了想,道,「不過你真的說不過他?」
悶油瓶:「……」
「那不是重點,」悶油瓶道。
「說起來,」解語花道,「師娘大人該來了吧?」
「來了,現在應該睡著了吧。明天你自己和他說吧,看能不能套出點話來。」
解語花悶悶地笑:「套話?啞巴張居然能想到這個辦法。」
悶油瓶道:「你別笑我,你是吳邪的朋友,我覺得我應該幫你。」
解語花道:「你不是黑瞎子的朋友麼?」
悶油瓶道:「那是另外一回事,現在是夫人外交的關係。」
解語花:「……我都不知道你居然還會講冷笑話。簡直嚇我。」
悶油瓶當沒聽到,無比自然地把話接了下去:「總之,我覺得黑瞎子是還活著的。你說,傅六急著把這個消息送過來,是為什麼?」
解語花聳了下肩膀:「六叔可是幾年都見不到一面的人呢。」
「那他這次在這裡住了挺長時間的。」
「是啊。他回來都是在解家出事的時候,有時候幫點忙,有時候看著我忙,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不過……」
悶油瓶認真地望著他:「嗯?」
解語花站起來去找水喝,背對著悶油瓶道:「我想我可能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了。」
悶油瓶坐在桌邊看對方的背影。
解語花不是很高,並且很瘦,看上去就是一副好像承受不了太大壓力的模樣,露出的一小截後脖子也顯得柔軟和無害。
他從沒想過黑瞎子為什麼喜歡解語花,他也並不關心;他覺得這個人驕傲且圓滑,年輕有為且城府頗深,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兒,所以他不喜歡,也不願意與這位當家的有什麼接觸,但這麼看著,一瞬間心裡卻覺得,黑瞎子混混叨叨小半輩子,愛上了解語花,大概是最犯渾卻也是最正確的事情。
「那麼,」悶油瓶道,「我去睡覺了。」
解語花並沒有轉過身來:「嗯。」
【三】
小助理是個敬業的護士,天剛亮她就睡不下去了,呼嚕呼嚕地起床,快速收拾完自己就出門上班去了。
她開著龍醫生的車,路邊大多數店鋪都還沒開張,行人也沒多少;她突然覺得作為一個女漢子,偶爾也是會有些寂寞的啊。
不由想起病床上那個男子。
龍醫生說過他是個有家室的人,但是一直沒見到他的妻子來過,龍醫生也諱莫如深,閉口不提他的妻子。
不曉得他的妻子有沒有他的消息,是否知道他傷成這樣?
不曉得他躺在病床上,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很孤單呢?
【四】
解語花躺在床上休息,呼吸非常輕緩。他嚐試著自我催眠,然而始終無法入睡;夜越發深了,直至光明在天邊漸漸隱現,思緒卻越發清明;肋骨的隱隱作痛更打消了他最後一點睡意。
他盯著天花板,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夜涼如水。
門外驀然傳來豆子的聲音,他正在小聲問當家的是否歇下了。
解語花沒動,道:「進來吧。」
豆子開了門之後就規矩地站在門邊上,低著頭說:「爺,四爺沒了。」
解語花很平靜:「幾時?」
「天剛亮吧,」豆子道,「這會兒權家都亂得雞飛狗跳了。」
解語花道:「錦嬰呢?」
豆子想了想,這麼說著:「他一直都跟著四爺的。」
解語花疲憊地閉上眼,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睡吧。」
「誒,」豆子替他把門關上了,過了些時候又突然打開,匆匆道,「爺,我回來的時候碰見六爺出來溜達。」
解語花道:「這麼早?」
「昂,」豆子道,「他跟我說過兩天回澳洲。他說家裡人早些年都沒了,這快過年了呆在偌大北京城也不是滋味兒,還是及早回澳洲得了。」
解語花哼了一聲道:「誰不是家裡人早些年都沒了?」
豆子低眉順眼,舌頭頂了下上顎,半張著嘴巴卻說不出一句話。
「行了,這事兒我知道了。」解語花潦草地笑了一下,擺了擺手讓豆子回去。
他看了看窗戶,外頭漸漸亮起的晨光讓窗簾的顏色發生輕微的改變,當然也有可能只是視線的偏差。
他想好好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