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雪霽初晴
小說: 重生之翰林風月 作者:扶风浪笑 字數:2651 更新時間:2019-09-22 02:10:13
綠舒也想不到這事兒竟然真就那麼容易地成了。
她回來時宋晏白見她眉梢上揚的模樣就知道戰果了,笑眯眯道:「出太陽了?」
「可不嘛,」她也樂,「不過雪積得厚,宮人踩上兩腳就紮成冰了,得要好幾日才能化開。」
「那得讓殿下安穩走路,別再蹦蹦跳跳的,再摔著了。」
「喏,奴婢省的。」
綠舒又附到宋晏白耳邊道:「對了公子,方才那鈴當兒走得急,險些摔著,她袖裡掉出封信來給奴婢瞧見了,上頭寫著『兄台啟』,奴婢看她那方向也是朝發敕司去的。」
宋晏白想了想:「你跟上去了嗎?」
「那是自然。要不是杭大人外出了,奴婢就跟到裡頭去了。」
「承朝什麼時候不在那兒的?是不是他離開沒多久鈴當兒就過去了?」
「公子怎麼知道!」綠舒驚呼一聲後也反應過來了,「喔,那丫頭是特意挑著時辰呢。」
宋晏白展顏一笑樂道:「真聰明。」
這語氣,跟誇趙昂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綠舒面上微紅,嘟囔:「公子盡拿奴婢打趣兒。」
話說回來,雖然看不了,但也能猜想那封信的內容想必也是有關淇奧侯府的。
宋蕭兩姓不大對付早已是眾所周知的事,以趙衎的德行,估計就是他在那邊兒混淆視聽呢。
綠舒把宋晏白扶到窗邊坐下,便去校場接趙昂。
宋晏白不喜歡幹什麼身邊都有人候著盯著,就讓內侍都出去了。
自從他來到這裡,真是難得才有一點獨處的時間,二公子那呆發著發著心思就轉到信上去了——不是蕭貴妃那封,蕭家已經不成氣候,不用忌憚——他想的是父親給兄長的書牘。
他向杭知秋打聽過,有些密信為了防止他人偷看會用礬水書寫,此類礬書沾了水才會顯影得見字跡。
趁著沒有人宋晏白就試一試,果然如此。
此書倒是不長:
字諭清兒
及爾承淇奧侯府、須諸事慎行、不慎者且玷君子聲名、並累及高曾祖考以來相傳之家聲。每日讀書寫字、不可間斷、功名赫奕者不必強求、但行志於學以求心之無愧耳。思爾冠歲行登、未能親身汝之姻事、雖為人父莫盡其責哉、殊為慚愧。心儀者賢女好逑、莫使母憂。吾且離側、長兄如父也。弟妹年幼、起居衣食應多加照拂、尤是白兒、性孤僻、頗激切、若可、則盡使之離朝遠宸矣。如此、吾終至心安也。
手諭
慶平九年四月廿六夜
宋晏白覷著眼來回掃視,下意識聯繫了一下每句的起字,不是什麼藏頭文,也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看上去似乎就是封普通家書,情意拳拳,附以叮囑。
不過,這麼看起來,他爹是很不願意「宋晏白」入仕的。
為什麼?想不通。
他只好先把信的內容記在腦子裡,確認沒有遺漏詞句之後再丟到炭盆里燒了。
眼瞧著那信連紙帶封地被灼成一抔灰,就好似有什麼東西隨著父親那消散在火炭中的叮嚀,一併化成了灰燼——宋晏白驀然醍醐灌頂,他那原身暫且不提——宋家最是注重親情。《越時歌》原著里提過宋昀說的「一家六口一個都不能少」之類的話,當時他還吐槽過這種注水情節有什麼好寫的,現在想來,只怕並非作者無意為之。
這封信是寫給兄長的,而兄長的「清」字是第三個字,「清」字乘以六,正文中第十八個字是「君」;再乘以六,第一百零八個字是「側」。
愣住的宋晏白:「……」
清君側?!
宋晏白驀然一陣頭疼。
這隻是他開了個腦洞罷了,連說推理都有些牽強,這勞什子「清君側」應該只是個巧合吧……
一定是個巧合!
他們淇奧侯府也就是名聲地位高些,論勢力是沒法與皇後的杜家和貴妃的蕭家相抗衡的。
就算真要清君側,憑什麼輪到他們來清呢?
此時外頭已然傳來一些嘈雜的聲音,是趙昂回來了,一群內侍跟前跟後地擁著他,大約是希望自己能跟王荇似的一朝從底下躍上來吧。
明明外面的動靜不大,宋晏白的耳朵里還是嗡嗡地鳴了一陣,他坐著不動,直盯著那灰燼慢慢沉下去,混進灰中難以分辨,才緩慢地呼出一口氣。
王荇推開門,趙昂擰著眉頗有些不耐煩地推開一個湊得近的小太監,扭頭見到宋晏白便立刻眉開眼笑了。他跑到少年的身前,趕緊剎住車,小心地問:「阿白還痛嗎?」
宋晏白輕輕一揚唇角,道:「不痛了。」
他乜了兩眼那幾個規規矩矩杵在門外不敢進來的內侍——聽說上邊撤了都知和副都知的職,不痛不癢地罰了段月呈兩個月的俸祿——現在看來,給東宮添兩個新面孔也是「上邊」的指示中的一項咯?
趙昂抱著宋晏白的膝頭撒嬌:「阿白,我想去玩雪。」
「去吧,小心點兒。」宋晏白道,「遲些我讓綠舒泡梅花茶,你莫要玩過了時辰。」
「好!」趙昂興沖沖地往外跑,內侍們連忙跟上去。
宋晏白動了動眼珠,王荇就心領神會地跟著一塊兒去了,他擠在那裡,雖說沒有表現出什麼排外的意思,但趙昂本即便是如今這般傻乎乎的,戒心強疑心重的本性卻也不會因此而有所改變,因此用不著王荇出面,他自己就惱火地把這些黏蟲似的小太監趕走了。
這幾個缺心眼,遠遠地落在三四米開外,不敢靠近也不敢真就這麼走掉,顯出幾分不知所措來。
怕是第一天服侍人吧?
嘖,誰知趙衎是怎麼想的,也不派些聰明的來。
「公子,」綠舒溫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上前來拉了一邊的窗,道,「雖說出了太陽,到底風大,公子小心著涼。」
果然是下雪不冷化雪冷啊。
宋晏白反手摸了摸脊,哀嘆一聲,道:「年關在即,再念兩日課就要休假了。」
就要回家了。
他走起路來身姿還有些彆扭,必然是要叫娘親看出端倪來的;但此時又不能如實告知,省得叫她平白要擔憂不已。
宋晏白在最後一日去了資善堂。
游先生課沒怎麼講,倒是給一眾皇子說了許多自古以來辭舊迎新的習俗。
課畢游慕山走來把宋晏白叫到跟前,頗關懷道:「後背的傷如何了?」
宋晏白回道:「先生掛心了,已無大礙。」
游慕山伸手揉捏了一下宋晏白的肩,若有所指道:「長伴東宮,汝多費心,如有疑慮,常詢長兄。」
宋晏白點頭稱是。
游慕山又道:「為師聽聞晏清前日里曾進宮面聖?」
「先生何處聽說?」
「莫管何處,」游慕山擺手道,「官家想必仍是要晏清回朝,此事利弊各半,只怕你們日子該不大安生。」
先生作為一個局外人,能說出今日這這番話已經難得,多半是出自與兄長的同門情誼。宋晏白不敢託大,也不願牽扯先生,因此沒說其中細節,更不敢說那心思難測的皇帝看他不順眼。
宋晏白心事重重,繞著小路慢慢悠悠地散著步。
下午本是杜遜的騎射課,但考慮到他這個嬌生慣養的侯府公子背後的傷還未痊癒,國舅大人慷而慨之地讓他好好休息。
真是蛋疼,想當年他怎麼說也是體育滿分的好少年吧,可以三分投球也能拋下三千米,結果到了這兒任誰都當他是個弱雞。
宋晏白越想越是憋悶,踢開腳邊一顆碎石子,卻赫然發現自己竟在恍惚中走到了謝春閣附近,而且先前碰到路過的御林軍,他們也只是行了個禮就繼續巡視了。
……果然是因為他已經弱到御林軍也覺得他絲毫不會有威脅嗎?
不過他也確實想見見謝春閣里的那位夫人了。
是誰逼瘋她的?
鬼使神差的,宋晏白的腳步就這麼默默地踱向了那荒涼的樓閣。
「阿白!」
誰能曉得這時候撞上來的竟然是趙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