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丫頭都是哪兒學來的話啊，真是半點斯文都不講！

宋晏白攔住興沖沖飛奔過來的小姑娘，頭疼道：「怎麼著，你二哥我摔傷了你還樂呵呢？」

宋玥赧然一笑，道：「分明沒有嘛……」

好在她二哥沒有得理不饒人，點點她的鼻尖就跟著來請人的丫鬟去看娘親了。

要過年了，姜氏這兩天並未在佛堂久待，這會兒正張羅著讓下人準備祭祖的用器；沒辦法，大公子承了侯位，府中卻還沒個當家主母，這大大小小的內務，尚且得要她來操持。

宋晏白頗心虛地扶著腰，小聲地：「娘……」

姜氏回頭瞪他，拉過他一隻手攥在手心，道：「怎的這般不小心！為娘是如何叮嚀你們的，連玥兒都知曉雪天路滑要仔細摔著，你說說你！……給娘瞧瞧摔成什麼樣了。」

她說著眼睛都要紅了，宋晏白哪敢真讓她看自己的傷，她挽住初筱裝模作樣道：「扭著腰了，歇兩天就好啦！」

姜氏欲言又止，瞥了眼過路的小廝，低聲道：「可有傷著尾巴骨？」

宋晏白臉上一熱，尷尬道：「那處無礙，哎呀！當真沒什麼大礙，您別瞎擔心了。」

從他娘親的院里出來，初筱憋笑道：「公子，奴婢扶您回屋。」

宋晏白：「……」

最後還是沒回去歇著。

宋晏白身殘志堅地端著他的腰，慢悠悠地在迴廊里遊盪，一面向初筱詢問那個副都知具體是個什麼死狀，以及神醫百里夙的情況。

先說這副都知，據說他平日里就愛喝上幾口，那天酒保把他送回他的房間之後他已顯醉意，但仍有意識，沒多大會兒他又叫人送了兩壇酒上去；然後便沒有動靜了。

酒保都以為他是徹底醉了，也就不曾在意。

誰知第二日一早，只見副都知衣衫散亂，趴在桌子上醉死過去。

那間客房內炭盆早被澆滅了，應該是副都知飲酒渴了想喝水卻打翻了茶壺；而他又只穿褻衣，袒胸露乳，沒準是凍死的。

小二說過他進屋的時候副都知依然渾身冰冷，十指、嘴唇都凍紫了。

「紫的？」宋晏白道，「難道沒可能是被人毒死的？」

初筱搖頭道：「並非不可能，只是無從查證。一面是店家酒保均信誓旦旦地說當夜絕無任何人出入那間屋子；另一邊則是官府的差役很快便將屍體帶走了，仵作驗了屍釋曰飲酒過量、肝脾受損而致昏迷，衣著不整則是因半夜大寒，他在昏睡中意識迷失、身體發熱，便自己脫了。」

宋晏白擺一張死人臉：「所以既可說他是喝死的也可以說他是凍死的，唯獨不能證明他是被殺死的？」

初筱謹慎地說：「這是公子您自己的推論。」

宋晏白送她一枚白眼。

小丫頭連忙把這話頭切了，道：「對了！公子，您為何非要找到神醫百里夙啊？」

宋晏白反道：「你又沒找著人。」

「人是不知究竟在何處，」初筱老大不服氣，「但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穫的嘛。」

初筱在江南一帶匆匆尋過，原本是沒抱多大希望的。誰知無心插柳柳成蔭，她臨走時給路邊幾個小乞丐留了一錠銀子，為首的那個又瘦又矮的小子竟還有幾分骨氣，不肯平白收受她這麼多錢；她便隨口道那你們替我留意著神醫百里夙的消息。

那小矮子當即把他知道的都說了。

三四個月前他們幾個兄弟還在兩浙路，行至杭州時曾受到蘇府的恩惠。其府上小公子在外頭與人斗詩興盡而歸，與管事提到過「百草廬」。

初筱失笑道：「你一個半大孩子還知曉百里神醫有個百草廬呢？」

那小子面容頗為羞赧，別彆扭扭道：「我小時候在山裡走失，本是想找點藥材換錢，沒成想反倒被蛇咬了，是百里夙把我撿走的。」

初筱五官險些皺成一團，道：「他救你，你賣他？」

小矮子漲紅了臉：「他還拿我試藥呢！」

當日初筱便向蘇府遞了拜帖——蘇府是江南有名的富貴人家，祖上從來是做生意的，到了這一代，風氣開放，蘇府捐官買了個員外的名頭，地位也算比以往高了——蘇員外親自招待初筱，客客氣氣地在那兒打太極，說來說去繞不過一句話：

百里神醫確實曾在他家做客，但上個月就走了。

去哪裡了？

不知。

初筱只好怏怏地回了京。

宋晏白擺擺手：「此事不急在一時，那百里神醫許是真離開了蘇府。那畢竟是別人的家宅，若其主人鐵了心隱瞞你又能如何？如此，你派個人注意著就是了，再往別處找找吧。」

初筱應下了。

再往前走就到了中庭。

宋晏白撐著腰臀望著一套拳使得像模像樣的宋晏笙。孿生的弟弟頂著那張跟他差不多的臉，正樂滋滋地仰頭道：「怎麼樣，我這回全對了吧！」

萬俟東青遞給他一杯茶，囅然笑道：「不錯，收勢手略放低些。」說著又朝他身後輕輕一頷首。

宋晏笙回頭，臉上的笑容都快咧到耳邊去了：「二哥！」

「我來看看你練功練得如何，」宋晏白走過去，他捏捏對方的手臂，嘖聲道，「嗯，可比我結實多了。」

他垂眸掃了一眼，少年的腰間掛著一枚並不算太值錢的玉牌，形制奇特，五類白澤五分似貔貅。他當即揚起了唇，朝著萬俟東青一拱手錶示感謝。

萬俟東青也只是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那是自然！」宋晏笙未注意到他們二人你來我往，只管在他家二哥的誇讚里得意洋洋，幾乎美得要冒泡。

說實話雖然人人都道孿生子心有靈犀，但他從小就覺得二哥難以捉摸，他是永遠都猜不到二哥在想什麼的；然而他心裡是什麼小九九，二哥好似一眼就能看透。

他內心是崇拜宋晏白的，只不過後者摔傷之前總是一副拒他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如今失了記憶倒是親近許多。

宋晏笙也沒多想什麼，伸手就往宋晏白屁股上摸了把，十分誠懇道：「二哥，是不是很疼啊？」

險些腳底打滑的宋二公子：「……」

能不能放過他的小屁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