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白當時是挨著輦車站立的，趙凜撞得他的身子略微一側，除了趙昂其餘人都看不見他垂著的左手——緊接著兩位公公就跟上來了，他們倆直接擋住了後頭人的視線——然後趙凜便落了水。

陷害得這麼明顯嗎？

御林軍迅速圍了上來，詢問事由。

一來二去，就鬧到了永安殿。

趙衎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宋晏白，道：「又是你啊。」

惹得宋二公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要說原文里哪個人物他最是搞不明白，非趙衎莫屬。

這廝貴為皇帝，三宮六院一個不少，雨露均沾這點做得十分到位，反正見不到他專寵哪個妃子；當然最關鍵的是，書上說皇帝與宋昀長子乃是總角之交，關係非比尋常，但以二公子這些日子以來的觀察而言，好像並不是那麼回事。

伴君如伴虎。

天曉得人家表面笑嘻嘻，內心是不是想斬草除根呢！

這會兒功夫，事情的來龍去脈大家也都稟告上去了，那兩個小太監一邊哭哭啼啼，一邊堅決咬死了宋晏白。

宋晏白此時此刻自然不好辯駁什麼，畢竟上頭坐著的那位還沒有表態呢。

倒是太子殿下被他們的行徑氣得渾身發抖，護在宋晏白身前與人對峙著。

被所有人盯著的趙衎卻是真的走了神。

淇奧侯府可真是易生事端啊。

趙衎像趙昂那麼大的時候，太子因為拉攏宋晏清不成，反過來污衊他偷竊文渠閣內的幾冊孤本，也是這麼個場景。

那時他是不是也像勝兒似的，牢牢護在阿清的身前？

他記不清了。

不過宋晏白這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倒與阿清十足相似。

「陛下。」楚黎站到趙昂身旁，道，「黎，有話要說。」

趙衎支著額角，道：「說。」

楚黎道：「張、李兩位公公是月前才來㕆澤宮的。彼時正因貴妃一時，淑妃娘娘前去探望，恰逢二位公公行了錯事而遭罰，淑妃娘娘一時心軟，便做主收了他們。此事已由內侍省批過文書。」

趙衎斜眼睨了睨段月呈，後者點了一點頭，表示確實如此。

他唇角一勾，笑道：「直說無妨。」

楚黎便道：「三皇子殿下雖看似與宋二公子不合，偶然也會發生口角，實則是傾慕宋二公子的。宋二公子天賦高，善書，性子溫和，諸如此類均是三皇子殿下親口訴與我聽的。

「三皇子殿下對宋二公子，乃至太子殿下，從不曾有何埋怨之言，還請陛下明鑒。

況且，方才在橋上，無人看見是宋二公子將三皇子殿下推入池中，單憑公公一面之辭，著實難以置信。

黎也不敢苟同。」

雖然不相信你家三皇子內心對我友好，但還是謝謝你替我辯解。宋晏白嘆氣，道：「陛下，白……」

「你也有話說，」趙衎挑眉道，「說便是了。」

能不能對二公子態度好點？！

宋晏白道：「三皇子殿下適時與我擦肩，是側身對我，背身對公公們。」

趙衎，挑著的眉毛居高不下：「沒了？」

宋晏白，心塞地：「究竟是我還是誰，或只是出於意外，三皇子殿下醒了自見分曉。」

趙衎道：「道理是這個道理。」

但是？

宋晏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笑面虎皇帝說道：「然則看此情形，凜兒一時半會兒還醒不來。此間你三人該如何？」

不是又要去內侍省喝茶吧？

趙衎笑眯眯道：「不如去內侍省坐會兒吧。」

宋晏白：「……」

誰知趙昂一下就炸了，背過手捉住宋晏白的小臂，怒道：「父皇！阿白分明是被冤枉的，他不能去內侍省！」

趙衎道：「你可說他冤，朕也可說他人冤，究竟誰冤呢？你為國之儲君，豈能做此徇私之行！」

宋晏白反手握住趙昂的手以示安慰，想讓他能靜一靜。

可沒想到趙昂說什麼都不肯答應讓他去內侍省。

「年前內侍省的長官無端將阿白抓去，嚴刑拷打，至今阿白身上的傷還未好全，此刻又讓他去，究竟是何居心？父皇！您也不能徇私！」

一時間，殿內靜得連公公們額頭滑落的汗水滴到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宋晏白嚇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這小傻子說什麼呢！

可趙衎卻不見半點慍色，反倒像是有幾分開心的模樣，嘴角的弧度都沒有任何變化。

他略側頭對段月呈道：「太子如今長進不少啊。」

段公公也不知該回答是或不是，他十分心累地說：「宋二公子陪伴太子殿下讀書寫字，勞心勞力，是居首功。」

趙衎慢悠悠道：「教唆太子橫衝直撞的首功嗎？」

段月呈：「……」

宋晏白：「……」我可去你大爺的吧。

趙昂很是不服氣道：「不是！阿白只教我念書，沒有唆使我！是我自己看父皇時常曲解阿白，一時不忿罷了。父皇若要罰，罰我就是了！」

前一段話說得一點兒都不傻，這兩句說得又還是傻乎乎的。

趙衎微微眯起眼睛，謔笑道：「朕何時說要懲罰？」

「可、可是……」

「所幸凜兒並無大礙，不過皮肉之傷，你們各回各宮吧。」趙衎一副疲乏的樣子，擺擺手道，「等人轉醒再論此事。」

宋晏白：「……」

雷聲大雨點小？

趙衎又好似嫌棄一般略一攢眉，道：「宋二留下。」

趙昂瞪大眼睛，一臉「你要打他我就哭」的模樣：「父皇！」

「朕不過問幾句話，你急什麼。」

趙昂這才怏怏地息了鼓。

當所有人都離去，就連段月呈都退下了，宋晏白在空蕩盪的宮殿中孤零零站著，望向高高在上的帝王，忽然發現，他也是孤零零的。

「宋二，」趙衎開口不問其他，先是問了句，「你兄可好？」

宋晏白：「……」

「歸府之時，兄長心緒尚佳。」宋晏白如實道。

趙衎嘆了口氣：「他不願回朝。」

宋晏白道：「兄長對此並無不滿。」

接下去有很久趙衎都沒說話。

宋晏白也不能大不敬地開始自說自話，氣氛便瞬間安靜下來。

驀地外頭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

趙衎見狀道：「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