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白等人在廣南西路多停留了幾日，原因是太子殿下吵著要看大象。

趙凜黑著面，怒氣衝天地坐在他邊上，往嘴裡塞了一把糕餅，含糊不清地嘀咕著：「玩物喪志！」

趙昂好似沒聽清，笑盈盈地問他：「弟弟，你說什麼？」

宋晏白拉了他一把：「誇你呢誇你呢，來，吃這個嗎？」

這些日子他從「林家從食」的少年那兒得到了大理國的地圖，這可以說是目前為止關於代大理的最詳盡的地圖了：整個國土範圍邊境線沒有一點兒差錯，邊境要塞、駐守軍營一一標註，小到農田幾頃、房屋幾爿、街道幾條也全都表示得清清楚楚。此外又了解了更多的細節，少年將他與他父親這些年來每一日的記錄編著成冊，托他一併帶回東梁。

歇了兩日，總算又要啟程了。

然而翌日大清早的，趙昂卻縮在床上不肯起來，並把被衾拉得高高的將自己過得嚴嚴實實，大聲喝令他人不許入內。

宋晏白才不聽他的，自顧自推開門進屋，硬是拉開了被子。

趙昂不肯退讓，緊抓著被子不鬆手，只有一顆腦袋露在外頭。

宋晏白瞧著他漲紅了臉，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汗珠，又摸了摸，不是冷汗，純粹是熱出來的，有點不能理解地皺著一張臉道：「勝兒聽話，咱們該出發了，大夥兒都等著你起身，你還偏生賴著，可不像話啊。」

趙昂晶亮的貓兒眼中迅速蓄上水汽，可憐巴巴地朝著他道：「阿白，我一定是生病了。」

「啊？！」宋晏白被他嚇住，說著就俯身去拉被子，連聲音都拔高了兩度，「怎麼回事，給我看看！」

屋外的綠舒和王荇聽到聲兒，連忙不迭問道：「公子何事？！」

宋晏白剛想讓她去傳隨行太醫，不料被趙昂抱住了腰，小傢伙把臉埋進他腰間，帶著哭腔道：「不要，阿白不要叫別人進來。」

他看對方真的是有些害怕，只好先告訴他們沒有大礙，暫且自己先來研究一下這小伙兒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阿白，我好難受啊……」趙昂還在他懷裡蹭來蹭去，一頭汗水都將他青色外衫濡濕了一小塊，然後少年又是一副哭唧唧的樣子，問他，「我會不會死掉？」

宋晏白就著這個姿勢在床頭坐下，頗嚴肅道：「不許胡說。好啦，你不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知道是怎麼回事，又該怎麼幫你呢？」

趙昂癟了癟嘴，十分委屈又不知所措地撩開了這薄衾一角，道：「阿白你看呀，今兒醒來就、就變成這樣了——」

宋晏白：「！」

趙昂抬頭見他倏忽瞪大雙眼，頓時心慌了，道：「阿白，我是不是沒救了？」

說實話，宋晏白是以為那啥站起來的程度並不單純取決於生理年齡，重要的還得是心理，所以此刻望著這傻傻的少年的明顯發育得非常好的部位，他竟一時不知該怎麼解釋才好。

「這個——呃，很快就、就能好的，勝兒大可安心，不是病了——嗯，是你長大了。」

「長大了？」

宋晏白看趙昂一副全然信任他的模樣，索性牙一咬心一橫，把手覆了上去，「算了，我幫你……」

趙昂下意識地並住腿，半聲破碎的低吟脫口而出，他抓住宋晏白的手臂，眼裡似有些難耐的痛苦和歡愉，磕磕絆絆道：「阿、阿白……呀。」

「等會兒就好了。」宋晏白一面烏七八糟地想著不愧是將來要當皇帝開後宮的人啊，這方面都比別人覺醒得更徹底；一面又感嘆了一下世風日下，自己好好的濁世佳公子居然要做這種事，要讓別人知曉了他那面子里子都得丟光。

「嗯？」宋晏白驀地看見枕邊的玉佩，也是一愣。

方才進來的時候這玉還掛在趙昂脖子上呢，什麼時候拿下來的？

「嗯——」趙昂拖長聲音嘆息一聲，側身抱住宋晏白的手臂，下意識似的吻了一下，雙唇就這麼貼著他的皮膚摩挲。

宋晏白心中騰地冒出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感。

完事之後，趙昂饜足地枕著宋晏白的胳膊，眉峰一挑，斜睨著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

宋晏白從沒見過太子殿下的這個表情，一時間忘了要說什麼。

「你……」

趙昂一開口，聲音介於少年與男人之間，伴隨著晨起的沙啞，宋晏白才恍然發現他真的是長大了許多。

趙昂衣衫不整地坐起來，不鹹不淡地問：「怎麼，你不替我更衣嗎？」

「啊？」宋晏白還沒回過神來。

趙昂一時無言，頗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脫下汗濕的褻衣扔到地上，揀起擱在一旁的安魂玉戴上了，復抬起頭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乖乖地回望少年，先前那戾氣頗重的模樣彷彿成了宋晏白的錯覺。

「阿白，衣褲都髒了。」

宋晏白認命地嘆氣道：「我來收拾。」

趙昂換上幹凈的衣服後跟在宋晏白屁股後頭，樂滋滋地問他：「阿白，那究竟是為什麼會變成這麼奇怪的病？」

宋晏白不欲多說：「都說了不是生病。咳，男童長大了，有時就會這樣，很常見的。」

「那阿白也會如此嗎？」

宋晏白：「……偶爾。」

趙昂便樂滋滋地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親，道：「那下次阿白病了我來幫阿白。」

宋晏白：「……」別了吧。

趙昂卻已然開始計劃：「我也很有用的，阿白是怎麼幫助我的，我已經全記下了，我——我也會讓阿白舒服的。」

他驀然羞澀起來。

宋晏白：「……」不需要！

以至於前往廣南東路、荊湖北路等的這一路上，二人之間的氣氛一直很微妙。

連趙凜都看出來了。

綠舒置好點心果子就出去了，王荇在外頭駕車。

他們三人便在大馬車內坐著——趙凜捧著杯，數著杯壁上的花紋；趙昂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著棗泥糕，味同嚼蠟一般苦著臉；宋晏白則認真讀著書，一聲不吭——半晌，趙凜終於涼颼颼地問了句：「你們吵嘴了？」

二人異口同聲地否認：「沒有！」

趙昂含羞帶怯地瞄了眼他的阿白，道：「自從那日阿白替我……唔！」

宋晏白眼疾手快地撲過去捂住趙昂的嘴，道：「無事！嗯，無事。」

趙凜挑高了眉毛。

趙昂在宋晏白的掌心啄了一下，然後像是害羞極了，紅著臉埋進他的衣襟，道：「阿白不讓說，我就不說。誰都不知道，阿白不要再惱我了好不好嘛。」

宋晏白，心累的：「……原本就不曾惱過。」

趙凜的眉毛「居高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