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癒合能力

接下來的幾天幾乎是冷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他帶著菲爾蘭迪游遍了Vinus的大街小巷。對於失去記憶的菲爾蘭迪，世界在他眼中處處充滿了魅力，吸引著他去一探究竟。而對於童年缺失的冷，這是一次彌補過去的機會。世界還是那個世界，只因為身邊的人不同映在眼中的印象就會截然不同。

淅淅瀝瀝的雨不再流淌著憂傷，陰雲密布的天空也不再凝聚著哀愁。菲爾的天真無邪的笑容具有穿透世間一切傷痛撫慰內心的力量，也具有屏蔽一切醜陋骯髒凈化靈魂的能量。只要和他在一起，冷都會覺得自己變得美好起來。他不再是那個被命運遺棄街頭的孩子，也不是那個只配在索爾曼身邊取悅他的身體。他是一個人，擁有憧憬，擁有希望，擁有靈魂的人。

按照凱拉帝的指示，冷和菲爾蘭迪住在克隆人居住專區的一所普普通通的房子里。克隆人普遍長得非常英俊漂亮，身材姣好，無論是從事何種職業，漂亮的外形似乎都會倍受青睞。菲爾蘭迪和冷只要穿得普通一點倒也不那麼引人注目。

夜幕徐徐降落，窗外霓虹閃爍，克隆人自己的生活才剛剛拉開帷幕。

冷卻在菲爾的眼中看到了被憂傷浸染著的夜色，他天真無邪的笑容蒙上了一層陰翳。冷追索不到陰翳背後的真相，他懵懵懂懂的覺得失憶後的菲爾已經從無憂無慮的童年邁進了多愁善感的青春期。卻不知道如何去安慰。

白天安靜的街道變了樣子。那些沒處發泄的牢騷，那些剩餘的能量，全都融化在燈紅酒綠，觥籌交錯之間，克隆人沉浸在酒精之中醉生夢死。他們沒有夢想，沒有追求，帝國嚴酷的等級制度嚴重的限制著他們的人生髮展，沉溺在愛人的溫柔鄉里，用藥物麻痹自己的神經，那是不安於現狀者的唯一選擇。心安即福地的標語掛滿了克隆人居住區的大街小巷，但那隻是一句統治者宣揚的虛假的口號，也是人民自我安慰的符咒。而當夜色漸漸散去，他們披上規規矩矩的工作服，帶上職業化的笑容，開啟新一天的旅程。

如果他們安於現狀，那麼也不難得到所謂的福祉，他們只要努力工作就可以養活自己，他們可以成家，他們可以去上帝之手申請自己的孩子，一家人過著普普通通的生活。他們的孩子當然也免不了和他們一樣的命運，然後開始新一輪的輪迴。

菲爾蘭迪感慨萬千，什麼才算是福祉呢？也許就像大街小巷掛滿的標語，心安即福，雖然帶著明顯的統治階層愚民思想，不免虛假，但是拋開政治因素，它似乎又是最有智慧的哲理。

芸芸眾生相。這才是世界，這才是生活。菲爾悲天憫人，又為這樣的景象著迷。

「你現在福祉嗎？冷？」

「福祉。當然福祉，你呢？」

世界到處洋溢著虛假的福祉，難以掩藏他殘酷的本質，菲爾想。對於冷的問題，他卻回答不上來。沒有過去，也不知道未來前進的方向。只有現在，我應該知足嗎？

菲爾蘭迪再一次從睡夢中驚醒，自從演習那次經歷了那場生死之後，記憶中的片段一次次的在夢中出現，那些他毫無印象的臉，那些匪夷所思的場景，揮之不去。

再次看到自己從高空落下，夢中驚出一身冷汗。菲爾蘭迪起身從房間里出來，正打算去沖個澡。卻正碰到冷裹著一條浴巾從洗手間里走出來。

「怎麼還不睡？」冷有些不好意思的打招呼。

「別動。」菲爾蘭迪大聲說，冷身上的傷痕刺痛了他的雙眼。明亮的燈光打在冷肌肉結實的身體上，看著讓人心痛。「為什麼你身上有這麼多傷痕？」

「都是以前留下的，都好了。」冷說著想去披一件衣服，卻被菲爾蘭迪拉著按到了沙發上。前前後後的檢查著他的身體，那些明暗交錯的痕跡，就像一本記事簿，記錄著過去訓練中的點點痛楚。一條看起來非常清晰的暗紅色從冷的肋下劃過，菲爾的指尖沿著傷痕的方向輕輕劃過，他還記得這條傷疤，那是在最後一次對抗中，他們很不幸的碰到了海勒和葛蘭，兩個人拼盡全力壯烈犧牲，冷在搏擊中不小心被海勒的匕首割了一條傷痕，當時還是菲爾蘭迪親自給他包紮的，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這一條是怎麼回事？」菲爾蘭迪忽然注意到了他大腿內側一條形狀非常詭異的傷口，細碎的裂痕沿著主軸往外延伸，像是一條蜿蜒的蜈蚣，只是經歷了時間的洗滌，傷口已經只剩下一個淡淡的痕跡，但是可以想將當時一定觸目驚心，菲爾蘭迪甚至想不到什麼樣的武器會造成這樣的傷痕。

「這是……很早之前留下的。」冷難為情的說。這條被索爾曼鞭打出來的傷痕就像烙在他身上恥辱的印痕，時刻提醒著他自己卑賤的身份。但是此刻他已經顧不上羞恥，菲爾蘭迪若有若無的觸感，在挑逗著他的情慾，尤其兩個人靠得如此近，呼吸里都是菲爾身上的芬芳。但是菲爾目光里的冷靜與思索的神情都告訴他，他在探究而非挑逗。趁著菲爾思索的空當，他急忙逃離了他的身邊，去房間穿戴整齊。再次走出來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又讓他吃了一驚。

衣衫已經退落在地，菲爾光著上身站在客廳里的鏡子面前，久久的凝視著自己的身體，不說一句話。如玉般潔白的肌膚在燈光下幾乎透明，最讓冷不敢相信的是上面竟然沒有一絲傷痕。第一次見到菲爾蘭迪躺在河邊就曾為這樣的身體深深的吸引了目光，這一次已經不只是吸引這麼簡單。

冷走過去，站到他的身後，再次解開了自己的上衣，兩具軀體在鏡子里強烈對比感任何人看了都會驚呆。經歷了十個月的磨練，沒有人能夠不受一點傷，而菲爾付出的努力和辛苦他是看在眼裡的。雖然在劍術上勝了海勒，但是搏擊格鬥還是遠遠未達到他們的水準，在最初的機器人對戰中，一次次被打倒在地也不可能不留下傷痕，然而此時眼前的身體簡直就不是肉長的。冷用手指輕輕的觸碰著他背部的肌膚，指尖感受到的是彈性和活力。

「奇蹟！」冷脫口而出。

菲爾蘭迪卻有些懊惱的抓起衣服，穿在了身上，「每次受傷第二天基本上就可以癒合，三四天之後就完全看不到痕跡。本來我還以為大家都是這樣，但是原來不是。」

第四章 探究過去

洗過澡菲爾蘭迪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海中此起彼伏的猜測驅趕著他的睡意。奇異的癒合能力，說明他的身體有著完全不同於一般克隆人的特性，凱拉帝絕對不會對此沒有發現，卻故意忽略。他是出於保護的目的，為了不讓自己他成為研究對象而刻意隱瞞了這樣的事實？還是說自己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作為實驗者而存在呢？

第一次他如此想要知道自己的過去。菲爾蘭迪的過去就躺在自己的通訊器里，他已經反反覆復的看了很多遍，也曾不止一次的問自己，那個人真的是自己嗎？

菲爾蘭迪，編號，DH302102071735

3039年1月份正式成為天使之翼的成員。

特點：身材纖細，體格偏弱，戰鬥力差，戰術素養較高。

首戰：薩拉美之戰。

特長：武器製造。

履歷：薩拉美之戰中，搭檔凱拉帝，戰績平平，凱拉帝受傷，被記過一次。後提出的戰機改進方案，提升了我方戰鬥力，成功克制敵軍王牌戰機，被授予一星。

戰後，調往武器研發部門，專註於武器的開發，頗有成果，被授予兩星。

X年X月，調往前線，鎮壓殖民區起義，不幸受傷，休克近一年。

簡練而單調的文字說明，勾不起菲爾蘭迪的任何回憶。簡歷中的薩拉美之戰是伊斯美爾戰爭的最後一役，連首都都被佔領的伊斯美爾將最後的兵力撤到了薩拉美島，做垂死的掙扎。但是這場本來以為可以輕易拿下的戰爭，卻打了幾個月之久，才完成最後的征服。薩拉美的所有敵軍全軍覆沒，奧斯帝國也遭受了重創。這是菲爾蘭迪能找到的官方記錄。機密等級更高的資料需要取得授權才能看到。

再次凝視著熒幕上那張陌生的臉，心中驀然閃過一個大膽的讓自己心跳加速的念頭，如果自己並非菲爾蘭迪呢？而那個自己在昏迷中呼喊的名字，修，也不曾出現在天使之翼的名單中。

恐懼漸漸包裹了菲爾蘭迪的內心，如果他不是菲爾蘭迪……他不敢想像這樣的假設會出現怎樣的推理。

如果真是那樣，凱拉帝，兩次從生命線上將他救回來的凱拉帝說不定只是在他的身上做了個藥物實驗而已。也許自己的記憶並非因為受傷而失去，也許自己只是因為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交往了不該交往的人，被切除了所有的記憶而已。

那麼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冷呢？是這個陰謀的實驗品，還是自己的監視者？誰是真誰是假？一時之間整個世界都在他腦海中顛覆了。

「你在流淚？」冷本來想在睡前在看菲爾一眼，輕輕推開沒有關緊的門，眼前的一幕卻讓冷驚呆了，坐在床上的菲爾蘭迪望著窗外的一輪明月，只是留給他一個美麗的剪影，但是當他轉頭的一瞬間卻發現他淚水正順著臉頰滑落。看到他默默哭泣的面容，就像撕碎了心中的一個憧憬，心痛的感覺在胸口蔓延。

「為什麼哭？」

「沒有。」菲爾蘭迪急忙擦掉了淚水，勉強綻放了笑容。

冷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事情並不簡單，如果菲爾不說，他永遠也猜不到，也不知道應該怎樣和他分擔。他輕輕的走到床前，單膝跪了下去，雙手捧起菲爾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個吻。這是騎士對主人表示忠誠的禮節。雖然已經做了無數次，但是今天是發自內心的承諾。

「你在做什麼？」菲爾奇道。

「做你的騎士。」冷用右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騎士了，我將用一生的時間來追隨你，保護你，無論天涯海角，還是地獄天堂。」

「你……不需要這麼做，冷。」看著冷眼中的熱忱，菲爾對他的懷疑早已經拋到九霄雲外，那種直達內心深處的真誠，不需要經過理智的分析就可以感覺到，完全沒有作假的可能。「冷，我希望你能福祉。」

「追隨在你身邊就是我最大的福祉。」

你想要的東西，我永遠也給不了。菲爾在他眼中看到了愛慕之情，可他也許永遠都無法回應這樣的感情，但冷執著又堅定的眼神述說著至死不渝的心志，讓他無法說出拒絕的話來。他學著冷的樣子，捧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印下一個吻，笑道，「我們是搭檔，互相保護，互相照顧。」他將冷拉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床上。

明月正當窗，月光將彼此的一顰一笑都塗上浪漫的色彩。「真美。」菲爾悠悠感嘆道，「生病那會兒，一直在想，為什麼大自然萬古如新，而生命卻轉瞬即逝，明明希望此景常有，此情永駐，可是總是事與願違。」

「不用擔心，今後我們還可以一起賞月夜話。」

是啊，有冷在身邊真好呢。剛才還在想如果這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該怎麼辦？天大地大，哪裡才是自己的容身之處，但是有冷在身邊忽然安定了很多。兩個人撐起一片天空便足以當棲身之所。

「冷，如果有一天發現，我不是菲爾蘭迪了，你會怎麼辦？」

「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我如果是另外一個人……」

「你就是你，在我眼前的人，不管你叫不叫菲爾蘭迪都不會改變這個事實，不是嗎？」

「嗯。」冷直白的言辭像一把利劍劈開了眼前的黑暗，不管自己是誰，自己仍然是自己，不是嗎？失卻的魂魄再次復歸原體，菲爾忍不住笑了起來，「冷，真聰明。」

他就像一個孩子剛剛走出無憂無慮的童年，進入多愁善感的青春期，帶著叛逆思考問題，而把自己逼如了牛角尖，遭遇人生的迷茫，而摸索不到前進的方向。

確定了冷的心意，菲爾蘭迪決定將自己的憂慮都說出來。冷雖然單純，但是社會經驗畢竟比自己豐富了很多，可以給自己出謀劃策。

聽完菲爾的疑慮，冷思考了片刻說，「如果你真的覺得自己並非菲爾蘭迪的話，有很多方法可以證明。只要驗證一下DNA即可。」

菲爾不是沒有想過這種方法，但是驗證DNA，調取菲爾蘭迪原來的數據，都難以逃過凱拉帝的監控，如果自己身上真的埋藏著什麼陰謀的話，自己的一切行動也都在監控之中。

聽了菲爾的分析，冷道，「其實我覺得你只是多疑了。凱拉帝長官在你生病期間衣不解帶的照顧你，絕對不會是裝出來的。」

凱拉帝對他的感情他也感覺得到，如果讓他知道此刻自己的想法不知道有多傷心呢，對於這個兩次從死神手中將自己搶回來的人，自己有什麼理由懷疑呢。但是內心的那一點疑慮卻偏偏像毒草一樣難以拔除。

正說話間，冷已經將菲爾的頭像輸入了電腦，用圖像比對軟體，對兩個菲爾蘭迪的容貌進行了掃描分析，結果已經出來，形似程度竟然只有30%。比目測的結果還要低。菲爾蘭迪無奈的看著各項數據，因為曾經的面容已毀，經過了整容手術，偏巧，遇到了個擅作主張的醫生，並沒有整回原來的樣子，什麼樣的結果都有可能發生。分析結果已經失去了參考價值。

菲爾蘭迪快速的瀏覽著各項數據，眼睛的相似程度最低，除了瞳仁的顏色都是金綠色，其他地方相似度幾乎為零。寂寞的凱拉帝莫非將自己當作了消遣，進行精雕細琢，才整出了這樣一張臉來！但是實在看不出凱拉帝是會做這種事的人。這也讓冷感到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