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遠道

將他壓在地上的男人力量出奇的大，讓他根本無法動彈，陸綿雙手抓住那隻胳膊，難受的只能半睜著一隻眼睛。

眼前的男人背著光，面龐模糊不清。

鼻間只嗅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陸綿：「等等……」

蕭奕言在他出聲時，又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可惡！

陸綿很生氣，面前這人跟那些狼妖一樣不講道理，他憤憤的將身體化為一團白煙。

蕭奕言感覺手上一空，措不及防地撲進那團白煙里，同時白煙又瞬間消散不見，蕭奕言呆了呆，接著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地上那團小小的『白糰子』。

「！」

「你凡人不是都是說君子動口不動手的嘛！」

「我不過是聞著血味過來……發現你受傷了，想要幫幫你嘛！」

「人家脖子都快被你掐斷啦！」

「莫名其妙！凡人都是王八蛋！綿綿再也不要跟凡人說話了！」

『白糰子』拿屁股對著他，圓尾巴一顫一顫的，絮絮叨叨抱怨著他的暴行。

「……」蕭奕言怔怔地看著他。

陸綿慢慢挪著身子，轉過來仰起下巴看向他，「欸……啊！」

聽到兔子一聲驚呼，蕭奕言眼皮跳動了一下，立馬從地上爬起來。

「……」

果不其然，地上又冒出了那陣白煙，剛剛那名少年從白煙里出現，激動地跳起來掛在他的脖子，那雙眼眸亮亮如燦星，緊緊地盯著他：「遠道！是遠道！」

蕭奕言身形不穩，摔倒在地上，他疑惑又警惕地看著將他稱為『遠道』的靈動少年，心中思慮萬千。

「遠道？怎麼了？」陸綿歪了歪腦袋。

蕭奕言微眯雙目，面無表情地凝視著他。

算了……蕭奕言，冷靜一點，你連那種兇狠的狼妖都見過了，這不過是一隻話嘮的兔妖，而且他似乎還認錯了人？看上去不太聰明……

蕭奕言沉默了一會兒：「你……？」

陸綿打斷道：「是你的寶！嘿嘿！」

蕭奕言微掀眼簾，有些詫異地將面前這位神采奕奕的小妖打量了一遍：「哦……」

陸綿反應過來，頓時羞紅了臉。關於幾百年前他們的一切，轉世後的遠道肯定已經忘記了，自己怎麼能說出讓仙君感到困擾的話！這下要被他當成神志不清的變態了！

但是……

剛剛遠道好像回應我了？他應了！

陸綿抬頭看向表情淡定的蕭奕言，內心有些激動又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遠道，你還……記得？」

蕭奕言沉默了一會兒，想到他方才的自稱，遲疑地挑起一邊眉毛：「綿綿？」

「嗚……」眼眶漸漸泛紅，陸綿忍不住嗚咽著，猛地抱住還沒搞清狀況的蕭奕言，「綿綿好想你！這幾百年裡沒有一刻不在思念你……遠道……不要再離開我了，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蕭奕言倒吸一口冷氣，後背鑽心的痛，頸椎骨似乎正在寸寸碎裂，陷進血肉里。

察覺到他在微微顫抖，被重逢的喜悅沖昏頭腦的陸綿這才恍然想起他受傷的事情，慌忙鬆開他。蕭奕言緊抿著蒼白的嘴唇，疼的說不出話來。

陸綿還以為他生氣了，蔥白的手指揪著衣袖，可憐巴巴地吸吸鼻子：「綿綿不是故意的，讓綿綿幫遠道療傷好不好！」

「你會醫術？」

「嗯！」生怕他不相信似地，陸綿重重地點了點頭，目光堅定地凝視蕭奕言略帶不放心的眼神里。

蕭奕言咬了咬牙，這好像是目前沒有辦法的辦法，他只好在陸綿赤luoluo的目光之下，褪下自己的上衣，脫到一半，那隻小兔崽竟然紅了臉，目光羞怯怯的左右飄忽，這倒讓他不自在起來，放在衣襟上的手僵住，繼續脫也不是，穿上也不是。

「怎麼了，遠道？」陸綿不自知地歪了歪頭，純良無害地問道。

蕭奕言不動聲色，只是低下頭，將上衣褪至腰間，精瘦的腰腹和胸膛上，因為忍受劇痛而冒出薄薄的冷汗。

後背上有三道長長的形如利爪的傷口，深色的鮮血布滿大片皮膚，皮開肉綻。

看得陸綿膽顫心驚，他小心地伸出右手，生怕一點點氣流涌動，也會讓遠道感到痛苦。對著傷口張開五指，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雙目回憶治療術的施法細節，妖力凝聚至丹田，再緩緩輸向手心。

蕭奕言微微撇過頭，餘光看到柔柔的綠光，微微閃爍，似乎是從兔妖手上冒出來的。他有些好奇，難道小話本上寫得是真的？只要動動手，傷口就會迅速恢復？

正當他想著能不能學會這招，餘光處的綠光像被水熄滅的蠟燭一樣突然消失。

「嗯？」陸綿收回手，詫異地看著手心，感覺到蕭奕言投來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讓我再試一次，好不好~」

「……」

蕭奕言突然不放心將自己的身體交給他，此時陸綿再次閉上眼睛，全神貫注，眉毛緊扭著，手上的綠光卻不如他所願，僅僅微弱的持續了一會兒。

陸綿愣愣地看了眼手心，接著望向蕭奕言後背上仍在滲血的駭人傷口，焦急道：「等等！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讓我仔細想想。」

看他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蕭奕言無聲地嘆了口氣，扶著樹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帶我去醫堂吧。」

「嗚……好。」陸綿哽咽著起身，接著轉過身做出一個背的動作，扭頭望向蕭奕言，眼眶還是紅紅的：「遠道你上來，雖然我修為不行，但我跑可快了!」

「……」

這兔妖在開玩笑嗎？蕭奕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打量著陸綿瘦小的身子，看上去柔弱的如同泡沫，彷彿一碰就會破滅。

「不用。」

「誒？遠道你都傷成這樣了，還能走嗎？」

蕭奕言扶著樹幹，微彎著腰，冷汗布滿額頭，看上去確實比方才更加虛弱，他咬牙堅持道：「不用!」

陸綿還是挽住他沒有受傷的右臂，扶著他向前走，「那遠道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我們怎麼去那個叫醫堂的地方啊？」

真是一句也離不開那個遠道。

蕭奕言心中腹誹，神志卻開始渾噩，眼前的景物晃出好幾層虛影，視線逐漸被黑暗侵襲，身體輕飄飄的彷彿已經落入了黃泉里，唯有耳邊傳來兔妖慌張的聲音，讓他感到一絲真實。

「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