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妖市 （下）

他們在街道上走了好一會兒，街上擠滿了妖怪，彼此難免會蹭到肩膀，蕭奕言渾身處於緊繃狀態，化為原型的陸綿軟趴趴地趴在他肩頭，待走到較為寬闊處，喧鬧聲逐漸遠去，水面上漂浮著散發朦朧光輝的花燈，陸綿跳到地上變成人形，搖搖頭對他說道：「我沒有聞到人的味道，難道遠道的朋友也是妖嗎？」

蕭奕言回答道：「不是，他是人。」

陸綿雙手背在身後，歪了歪腦袋，蕭奕言抬眸望向夜空：「他是宣武將軍之子，若是失蹤了，就會有很多麻煩。」

「很多麻煩又是什麼麻煩？」

「比如會有人藉機挑事、驚擾朝廷之類的。」

蕭奕言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跟這隻小兔妖解釋這麼多，但看到他臉上露出懵懂的表情，自己總會莫名其妙放鬆警惕。

側眸偷偷看著陸綿的側臉，誰知他突然抬頭看向這邊，蕭奕言慌忙收回視線。

「他是跟你一起來的嗎？也許他沒有進來呢？」

蕭奕言不自在地看向不遠處的妖群，接著仔細想想，覺得他說的也對，凡事要往好處想。

「但願如此。你應該知道妖市出口在哪吧？」

「我知道！」陸綿回答道，又調皮地彎起雙眸：「但是我的肚子餓了，想吃好吃的！」

蕭奕言不解道：「你不是還有胡蘿蔔嗎？」

陸綿把腰帶里的胡蘿蔔挪到後邊：「這才不是吃的！是我的防身武器！」

「……」

蕭奕言挪開視線假裝沒看見胡蘿蔔上的小小牙印，「好，那你去買吃食吧。」

「可是……」陸綿又垂頭喪氣地抓起腰間的兔子錢袋，扒開它的內兜露出裡面所剩無幾的妖幣，「今天要是買了吃的，我就住不了客棧了。」

原來這是個錢袋？還挺別緻。蕭奕言略略驚訝，還未說什麼，陸綿又問道：「遠道呢？」

「嗯？」

「遠道不餓嘛？」

蕭奕言搖了搖頭，說實話他確實有點餓了，可這妖市的東西是給人吃嗎？

他想起方才沿街看到的妖市特產，那一串串會轉動的眼珠還有鮮活蹦噠的舌頭，不禁胃裡一陣翻湧。

「那好吧。」陸綿有些沮喪，「我帶你去找出口……」

「那就麻煩你了。」蕭奕言點了點頭，竟想摸摸他聳拉在兩邊的看上去軟軟的長耳朵，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衝動，強行忍住了！

陸綿在前頭帶路，街道又逐漸開始變的擁擠，為了以防遠道走丟，陸綿讓蕭奕言抓住自己的兔子錢袋，並保證這布偶上的繩子是月老做的，絕對不會扯斷！

在他的百般要求下，蕭奕言只好象徵性地用手指勾住錢袋上的紅繩。

陸綿這才放心的往前走，可才走了一會兒，又聽到他突然高呼一聲：「哇！遠道，遠道，是新開的酒樓誒！」

陸綿激動地蹦了起來。

「免費品嚐！」

「？」

蕭奕言被他不由分說地拉到酒樓門前，門前地上還講究的灑滿了艷麗的花瓣。

陸綿：「免費？當真免費？」

「是的，這位客官！您沒看錯！咱酒樓今個兒剛開業，所有菜餚皆免費！」門前迎客的小妖們彎腰迎高聲道：「二位裡邊請！」

「太好了！」

陸綿激動地沖了進去，蕭奕言則被他一股強大的勁拉著，差點沒被門檻絆倒。

看上去如此柔弱的人，沒想到勁還挺大！

陸綿一屁股坐下，望著散發香味的菜餚，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旁邊一桌客人談論正酣，不時拍桌大笑，蕭奕言不禁多看了他們兩眼，一位青衣一位白衣，其中青衣拿起酒壺道：「你可知狐族新任的狐王是何角色？」

「這誰不知道？那可是個狠角色！殺兄殺父殺妻……」

蕭奕言對他們談論的內容不感興趣，便掀了掀下擺在陸綿身邊坐下，看他吃的歡快，不禁好奇道：「兔子也吃葷？」

「唔？」陸綿呆了呆，有些拘謹地將雞腿放回盤子里：「……不可以吃嘛？」

「……」看到他無辜的眼神，蕭奕言真想給自己一巴掌，多什麼嘴！連忙回道：「沒……，可以吃。」

陸綿眼睛一亮，重新抓起雞腿，張大了嘴巴，但一想到遠道在看著他，吃雞腿的動作頓了頓，偷偷摸摸撇了眼身邊的人，改為小口小口吃著，看上去雪白軟糯的腮幫子一動一動，令人想要伸手捏一把。

蕭奕言拿起一雙筷子，夾了白菜放進他碗里：「別老吃肉。」

「你不吃嗎！」陸綿拿著筷子給他夾了滿碗的美食。

蕭奕言搖搖頭，對他說：「你不覺得這酒樓氣氛有點怪異嗎？」

「哪裡怪？」

「免費……應該會有很多人來這家酒樓才對，可這裡只有幾桌客人，不怪嗎？」

陸綿聞言，也覺得有點奇怪。

這時蕭奕言又聽到隔壁桌的那名青衣客和白衣客談論的聲音：「你可知狐族新任的狐王是何角色！？」

蕭奕言瞬間毛骨悚然，這句話與落座時聽到的一模一樣！

陸綿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是幻境！」

蕭奕言拉起他就往酒樓外跑，可腳下卻像陷入泥潭一樣！周圍一切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溶解為黑暗。

「遠道！」隨著陸綿一聲驚呼，蕭奕言感覺腳下一空，身體迎來一陣強烈失重。

繁華的妖街上，一座裝潢華麗的酒樓悄無聲息的消失，如海市蜃樓一般，原來的位置上，顯示出一家古樸的裁縫鋪。

行走在其邊上的妖怪沒有一位發現這樁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