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狂風怒號，蕭奕言在空中翻了個身，穩穩地落在水面上，此時的潭面在怪魚的撞擊下，結界像冰面一樣四分五裂。

「怎麼辦！怎麼辦！」

陸綿掛在蕭奕言身上，焦急地喊著。

「抓穩了。」

蕭奕言艱難地睜著眼睛，按住陸綿的腦袋，小心地將他護在懷裡，接著迎著狂風站起來，衣裳被風刃刮破，身上已被劃出數道血色傷口。結界龜裂的速度越來越快，不過多時，他們便會沉入潭底，蕭奕言迅速來到楊子華身邊，意圖破開鎖著他的鐵鏈，這鐵鏈冰冷徹骨看似非凡物所造，拔出匕首連割數下，任是連痕跡都沒留下。

楊子華：「別管我了，你們快走！告訴我爹，下輩子我一定好好做人！」

蕭奕言緊鎖著眉頭，耳邊尖銳短促又此起彼伏的叫聲如孤魂野鬼般離他們越來越近，情況已是萬分火急！

「我來！」陸綿大喊一聲，拔出當時藏於腰後的胡蘿蔔，揮至頭頂用盡全力砍下去，接連兩下，綁著楊子華的兩條鐵鏈當即斷裂。

不僅楊子華看呆了，蕭奕言也是詫異道：「這還真是你的武器？」

「騙你幹嘛！啊！快走！」陸綿驚呼。

蕭奕言猛地清醒，他下意識抓起楊子華和陸綿扔向遠處還未被破壞的結界上，下一秒他便墜進了冰冷刺骨的黑潭裡。

身體在慢慢下墜，蕭奕言雙目空洞地望著水潭上方，那漆黑的一望無際，就像黑潭深不見底。

剛剛消失不見的黑蟒再次出現，在黑暗中蜿蜒遊動著將他圍在中心，炫耀自己陰謀得逞似的吐著信子逐漸朝他迫近。

低沉的聲音從它吐著信子的嘴裡發出，帶著冷冽的恨意和一絲久遠的痛楚。

「好久不見。」

蕭奕言微睜雙目，一抹悲涼莫名其妙掠過心底。

此時，潭面上狂風已止，恢復一片死寂。

……

「上仙！玄夙上仙！請止步！」

「仙君還在休憩，請上仙擇日再來！」

一名男子黑袍滾滾闖入仙府，仙府內的小仙們察覺不妙，連忙來阻止他。

「滾！」玄夙甩袖怒喝一聲，強大的氣流掀翻了那群擋在他面前的小仙們。

一時間，哀嚎聲此起披伏，讓他更加心煩。

他赤瞳陰沉，疾步行在廊廡上，很快就看見那個人……

那個人白衣勝雪站在廊廡上，垂眸看著窩在懷裡的兔子，修長的手指溫柔地fu摸著它的長耳朵，這時，似乎聽到廊廡上的動靜，轉頭朝側邊看去。

然而玄夙已經衝上去抓住他的領口，熟稔的蓮花清香，沒有讓他心中恨意緩和半分。

看到他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他更加怒不可遏：「淮雪他有什麼錯？」

一雙赤瞳怒火中燒，恨不得將眼前人焚燒吞噬：「你告訴我啊，清玉仙君？你不是無所不能，無所不知嗎？」

懷裡的小兔子早就躲進了袖袍里，司空遠道看著他，半響才起唇淡漠道：「濫殺生靈，就已罪該萬死。」

赤瞳中的怒氣漸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涼與絕望，「濫殺生靈……？」

他顫著聲道：「罪該萬死……？」

眼底逐漸浮現狠厲：「……那些人也能算作生靈嗎？」

「罪該萬死就是……讓他魂飛魄散嗎？」

他是那麼桀驁的人，此時赤瞳中蓄滿了眼淚，他鬆開他的領口，手心裡變幻出一把八尺長槍，仇恨與怨恨在心頭交織著，閉上眼，淮雪溫柔的笑容在腦海里閃過，睜開眼，仍然是司空遠道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最終綳斷了最後一根神經，理智全失。待他清醒過來，就已經躺在一個洞穴內，渾身血跡斑斑，他望向洞頂，空氣里是他喜愛的潮濕，那雙赤瞳仍保持著戰鬥時的緊縮的針瞳形狀。

然而他的眸中失去了平日里的囂張跋扈與明朗的笑意，滿滿的都是悲戚。

他們再次相見的時候，是在天魔大戰的戰場上，他是魔尊，而他仍是清高無情的散吟仙君。

他揮劍奪去他的雙眼，清冷地啟唇道：「回頭是岸。」

「回頭是岸？」玄夙跪倒在地上，臉色蒼白，覺得這句話甚是好笑。

「……」

接著他抬起頭，眼皮上的深深劍傷，鮮血不止，像極了眼淚：「司空遠道，你的心是寒冰嗎？」

司空遠道緊抿唇瓣沒有說話：「……」

「也是……」玄夙自嘲地搖搖頭，森森笑道：「你清玉仙君，無情無義，為了修鍊能斬斷自己的情根，還有什麼你做不出來的？」

司空遠道後退一步，玄夙站起身握住他的劍刃，指著自己心頭：「來，殺了我，就像你當初殺淮雪一樣！」

「怎麼不動了？除魔不是你清玉仙君的本分嗎？殺了我，像狗一樣乞憐搖尾向你的主子的邀功。」

司空遠道緊鎖眉頭，維持著執劍的動作未動，正欲再勸他重歸正途，耳邊突然傳來短促破空聲，一隻散發金色光芒的箭矢狠狠貫穿玄夙的肩膀，來不及反應，第二隻緊接著快而准地刺入他的胸膛。

玄夙被強力後退幾步，他情緒正不穩定的浮動著，竟渾然不覺疼痛，握著胸前箭矢，自顧自道：「你叫我回頭是岸……可知我回頭看到的全是黑暗？」

滾燙的血液濺在臉上，司空遠道愣愣地看著他，耳畔玄夙的聲音遙遠飄渺。

「看不見……再也看不見淮雪。」

周圍大戰的景象崩塌瓦解，血海漲高沒過他頭頂，恍惚間回到那片黑潭，黑蟒驟然朝他張開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