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與君初遇
小說: 鴆酒 作者:宿衣 字數:2903 更新時間:2019-09-22 02:39:00
祁煜將下巴抵在顧湮青的發頂,滿足地抱緊他,說起來,這是自顧湮青被送上龍床以來,最安靜的一次了。」湮青,除了你,沒人有資格站在我身邊。所以,」祁煜輕輕地吻了吻顧湮青的發頂,「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最多一個月,我會把那些人處理好的。」
顧湮青睜開眼,將他們的距離拉開,抬眼看著祁煜,眼底沒有了譏嘲,卻含著深刻的涼薄與失望。
「你做這些……有沒有問過……我?你有沒有想過,我願不願意,和你……在一起?」
腰間環著的手力氣驟然加大,祁煜將顧湮青緊緊地梏在懷裡,良久才放鬆道:「你願不願……我都會將你牢牢地抓在手心,這是結果,不是過程。」
聞言顧湮青掙開他的懷抱,站了起來,張開雙臂在祁煜面前轉了一圈,嘴角上勾,帶著一股諷意。
「你就這麼喜歡這具皮囊麼?」
「為什麼不呢?」
「這世間最不缺的就是人,你如今貴為天子,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為什麼偏偏執著於我?」
「不一樣的,那些人,怎麼能與你相比!」
顧湮青閉了閉眼,「我累了,你走吧。」
祁煜也不煩他,聞言點點頭,站了起來,拍了拍自己微皺的衣袍。
這才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只是看在顧湮青眼裡,卻教他遍體生寒。
「你又要……唔……」
祁煜上前一步,封住他的唇,兩手將他牢牢地抱在懷裡,制住他劇烈的掙扎。
一吻畢,顧湮青的唇色殷紅,微微紅腫,祁煜的眸光漸漸變的暗沉。
顧湮青慢慢走到窗前,提著燈籠的一夥人漸漸遠去,他似乎看見祁煜回頭,朝這裡望了一眼。
低下頭,顧湮青有些無力地靠著窗檯下滑,那雙鳳目里寫滿了疲倦,明明一開始不是這樣的!
他們一個是這楚國的王,一個楚國右相,而最初,祁煜也不過是深宮裡被楚王忽視的他眾多孩子中的一個罷了。
與他對比,顧湮青雖不受父親重視,但畢竟是唯一的嫡子,旁人輕易卻不敢小瞧了他。
他們……原本就是不該相遇的啊!
顧湮青看著自己蒼白泛青的指尖,苦笑。
從一開始,就不受父母的喜愛,那種小心翼翼的眼神在漫長的歲月里逐漸被消磨殆盡,到最後,甚至連見面都成了奢望,永遠都說著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和別人不一樣……
我們是為你好……
以後不要再出去亂跑……
禁錮在小小的一方院落里,連呼吸都帶著壓抑的氣息,已經習慣自己是個「異類」,已經習慣不受重視,已經可以讓自己像霉爛腐朽的生物,靜靜呆在小院一角,感覺不到陽光,陰冷鹹濕的空氣溢滿鼻翼,然後,自生自滅。
十歲那年,母親再次有孕,生下了他唯一的一個弟弟,而他們,在為弟弟上族譜時才發現,原來,相府的一角,還居住著一位少爺!
十二歲,父親帶自己進宮,楚王漫不經心地將視線掃過來,隨意稱讚幾句,就看向了別人,宴會上的氛圍太過壓抑和虛偽,他偷偷起身,溜了出去,看見的或沒看見的都沒放在心上,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一個人,並沒有注意的需要。
遇見祁煜,真的是在他的意料之外,那個十幾歲的孩子,衣衫並不如何精緻,五官俊秀,卻有著狼一樣的眼睛,惡狠狠的,每看一眼就像是在身上剮下一片肉來,顧湮青幾乎是立刻確定,眼前這個人,不適合這個殺人不見血的皇宮,他不善良,看起來冷漠兇狠,卻無法很好的偽裝,他面前站著幾個眼帶譏嘲的少年,為首的那個正大聲地說著什麼,他該是立刻轉身離開的,可是他沒有,但他也沒有出去替祁煜解圍,只是站在草叢裡冷眼旁觀,現在想想,真是孽緣!他當時就該頭也不回地離開!
究竟是什麼讓他停在那裡?這個問題祁煜也問過,卻沒有得到答案,現在想來,吸引他留下的,是那雙深邃明亮的眼睛裡永遠都不滅的生機,像一簇小小的火焰,輕易就灼傷了人的眼,祁煜彷彿,永遠都不會沮喪……
顧湮青坐在地上,抱緊雙膝,眼睛無神地盯著閃爍的燈火,彷彿回到了過去,一切還未開始的摸樣時。
———————十三年前———————
俊秀的孩子冷冷地看著面前為難自己的人,眼神里充斥著滿滿的暴虐,根本不像一個孩子!
或者說,他原本,就不是一個孩子。
鬼使神差的,顧湮青在那些少年的拳頭落下來時,走了出去,挑了挑眉,明知故問:
「你們在幹什麼?」
顧湮青從外表看來,是很有迷惑性的,裁剪得體的雲錦乖巧地附著他略帶蒼白的肌膚,玉冠束髮,加上他渾身上下的氣度,就像被家人嬌寵的世家公子。
「幹什麼你看不出來麼?!」為首的少年沒有說話,反而是他身後的人不屑地反問。
少年沒有阻止,只靜靜地打量著顧湮青,眸子晦澀不明。
顧湮青突然想起,父親來時路上的話:
楚王的後宮,公主很多,而皇子更多,除了幾位母家位高權重的後妃是將孩子養在自己身邊,其餘的更多孩子,都像是圈養在這後宮的野獸,成王敗寇,活到十八歲,才會被楚王承認,被朝臣發現,雖然殘酷,但只有這樣才會有活下來的資格!
輕輕一笑,他說道:「想必你們都是楚王的兒子吧,這樣明目張膽地打起來,不怕責罰麼?」
還是那個少年,他大大咧咧說道:「有什麼可怕的,這樣的事多的去了!」
其餘幾位雖沒有說話,但眼裡卻流露出相同的意味。
「呵,楚王的兒子有很多,不缺你們這一兩個,但所謂的楚國皇子,被承認的三個裡面,可不見得有你們。」
顧湮青的話可稱得上不敬,至少他口中的『楚王的兒子』就有幾個露出怒容,滿眼的不忿。
為首的少年卻饒有興緻地挑了挑眉,桃花眼熠熠生輝,像是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既然不缺這一兩個,那成為皇子不過都是各憑本事罷了!再說,」少年一頓,勾了勾唇,「日子太長,總要找些事來做啊。」
少年的注意都放在了顧湮青身上,對於一旁剛剛惹到自己弟弟的孩子無視,雖然那孩子,也是他的弟弟。
顧湮青聞言,打量了他一下,少年看起來已經十六七了,在這後宮裡,沒有靠山,還能讓自己安穩地活下來,並拉攏了幾位兄弟,那他,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看了一眼冷漠站在一邊的孩子,顧湮青的眸子里看不出一絲情緒,淡淡說道:「殿下還是收斂一點吧,放開了說,能活下來的都不是常人,再做這一套就弄巧成拙了。」
見少年的神色一變,顧湮青知道他明白過來了,果然,少年微微笑著,這次的笑卻真實了不少。
「是我想差了,多謝公子的提醒,不知你……是哪家的?」
顧湮青偏了偏頭,唇角含著的笑意意味不明,鳳眸微眯,上挑的弧度帶了嘲諷的味道。
「我呀……是相府的長公子呢。」
——相府。
少年的瞳孔一縮,如今的相府還有哪個呢,左相空懸,也只有右相了吧。
想到此少年低垂下眉目,眸底卻沒有顧湮青預料里的同情,淡淡一笑,無論是真意,還是掩飾的好,與我也沒有什麼幹系了的。
而少年身後的人卻沒有他的平靜,神色各異,顧湮青也不去在意,這世上有那麼多人,若每個人的態度都放在心上,也就沒有如今的他站在這裡了。
只是,還是有些難過呢。
右相的名聲那麼大,位高權重,深受聖寵,是楚王朝一位難得的孤臣,只忠於楚王。
身為他的嫡長子,顧湮青卻是從出生就被放棄的那個,官場上從來,就沒有什麼秘密!
多年的傷痛被揭開在陽光下,腐爛的傷口被旁人夾雜著同情的目光刺激的麻木,漸漸失去的疼痛讓他覺得似乎傷口已經開始癒合。
其實早就已經不疼了。
……他,只是難過。
有些難過而已。
少年抬頭淡淡一笑,笑容竟泛著淺淡的陽光味道。
「我叫祁秦。」
少年說完這句話就轉身離開,沒有再說什麼其他的話,而顧湮青也不需要他說些什麼,旁人,還沒有資格來對他說些什麼。
慢慢走到孩子身上,顧湮青這才發現,原來這孩子比自己還要高。
他的目光還是像一匹狼,只微微地柔和了一點,卻還帶著濃重的防備與尖銳,定定地盯著人不放。
「你……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