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顧笙時，楊初柔還是那個被養在楊家深閨，不諳世事的少女。

游春宴上，那人一身鮮衣，笑容比這滿目明媚的日光還要溫暖，她自此深陷。

有些人，只見一眼，便勝過萬年朝暮。更何況，她與顧笙之緣，並不是只有這淺薄的一面。

顧相爺之子。

顧笙的身份足以讓這滿皇都的未嫁少女為之憧憬，而對楊初柔來說，父親口中的相爺之子她卻並不想要，從一開始，她的心就落在游春宴那個少年溫暖如春的笑容里。

可她並不知道那個少年就是顧相爺的孩子，理所當然的，她逃婚了。

是啊，作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作為楚朝的國母，她的子民，永遠都不可能知道，此刻站在城牆上願以死謝罪的皇後，曾經有為一個少年逃婚過。

而那個少年，偏偏就是她即將訂婚的那個人。

多麼可笑的巧合，不是麼？

楊初柔有些恍惚地想著，可是口中的話卻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

楊家女子，禍國殃民，不配為後，使天降禍事，願以死謝罪，平青天之怒。

她已經累了，不想再愛那個人，只想再任性一次，為這年少無知時最無辜的愛意做上一個了結。

跳下去時，楊初柔恍惚在下面的人群中看見顧笙驚慌失措的樣子，他似乎在喊什麼，可是楊初柔已經聽不見了。

可是她看清了顧笙眼底的那一抹害怕與情愫，心裡突然覺得暢快，是的，她什麼都知道，就像顧笙言辭吞吐地說著要她進宮，她也默默答應，可那並不代表她愚笨，顧笙的野心，她從頭到尾都看的清清楚楚。

父親曾說過，顧笙此人，心性涼薄又心比天高，與此子結親，恐有禍事。

當初被找回來，楊初柔幾乎是天真的以為，父親捨不得將她送去聯姻，才婉拒了這門親事，可是，如果沒有聽見他那番話，如果沒有，她就這麼一直天真下去，該有多好？

就像不知道……那次與顧笙的初見也是顧笙故意設計的一樣。

其實不是不難過的，只是早就習慣了。

顧湮青說她聰慧，可她也是狠毒的，既然顧笙在意她，那麼總要為這些年的痛收一點利息回來，不是麼？

「顧笙，直到此刻，我仍愛你，可同樣，我也恨你。」並且，恨比愛深。

楊初柔輕聲自語，可心口那裡卻突然傳來密密麻麻的鈍痛，不劇烈，不深刻，但它一直存在。

顧笙，如果你能早點明白，如果你能早點愛我，如果，你能愛我，從一開始，我們就是最好的模樣，該有多好？

我並不後悔遇見你，也不後悔愛上你，真的。可人一生，愛過一次就夠了，這一次，是真的累了。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如今想來，不過一場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