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後悔麼？」

然而顧湮青卻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只是輕輕地問了一句沒有關聯的話。

祁煜卻明白他指的是什麼，難得有了幾分好心情，「有什麼好悔的？若是再來一次，我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你。」

顧湮青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說道：「其實我是不相信愛的，你們總說天長地久，海枯石爛，到最後也不過只剩枯骨一堆，所以我寧願不愛。」

「不過都是借口，湮青，」祁煜走到顧湮青身前，直視他的眼睛，「因為從小就沒有人愛，所以長大後就拒絕所有來自他人的愛麼？你在害怕什麼？」

顧湮青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反駁道：「我沒有！」

可是眼底卻飛快地掠過一絲慌亂，卻固執強撐著，頗有些色厲內茬的味道。

祁煜幽幽地嘆息，「你還是不肯承認。」

顧湮青撇開臉，不去看他。

祁煜閉了閉眼，聲音越發冷靜，不知為何，顧湮青卻彷彿從裡面聽出了一股莫名的悲哀。

「湮青，你總是這樣，對信任的人不加設防，對不信的人卻拒之於千里之外，給自己套上了一層厚厚的枷鎖，你願意信任何人，卻獨獨不肯信我，明明我們認識的那麼早，那麼久……」

話到後面，輕似嘆息，顧湮青拒絕聽這些話，退後幾步，想要離開。

祁煜卻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昏暗的火光下，他的臉色晦暗不明，額前一縷長發垂落，他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在眼下落下一個小小的扇形陰影。

「你告訴我，你是真的猜不到聽風他們是誰派來的麼？」

祁煜的聲音很輕，但裡面的內容卻像一個驚雷炸在了顧湮青耳邊，他瞬間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祁煜，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出聲，喉嚨里像是塞了一塊海綿，堵的難受。

良久，他才幹巴巴的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祁煜苦笑一聲，「如果我不問，你是不是還想當沒發生過一樣？湮青，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你也有這麼天真的一面。」祁煜在話里難得的對顧湮青嘲諷起來，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心裡卻難受的緊，為什麼對旁人與對我要有這麼大的區別，明明我才是對你最好的那個人。

顧湮青被問的無話可說，只是輕聲回答道，「慕容是我朋友。」可是一說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荒繆，有哪個朋友會派人追殺自己的朋友？

「呵，」聽見顧湮青這麼說，祁煜只覺得一股鬱氣直衝大腦，滿心都是不甘和憤怒，「朋友？對你被追殺推波助瀾的朋友？對你生死不明冷眼旁觀的朋友？為一個城把你賣了的朋友？這就是你要的朋友麼？！」

顧湮青無力反駁，他緊緊咬著下唇，不發一言。

卻在祁煜質問的話里，忽然想起當初慕容讓自己走的時候，他低低的一句話。

「不要…再信我了啊。」

他不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知己永遠都比不過他心中的那個人，其實更早的時候他不是也暗示過了麼？他說，為了那個人，他什麼都可以不要。所以現在，哪怕內疚，他也做了，不是麼？

「我只用城換了你的消息，湮青，其實他原本可以告訴你陳國太子要殺你的消息，可是他沒有，你知道為什麼的，不是麼？」

祁煜的眼眸似水，裡面透出的溫柔讓顧湮青覺得似乎連背叛也沒有那麼痛。

他當然知道，慕容這麼做無非是為了轉移注意力，這樣陳國太子一時不會有空去尋他，而且，也可以防止祁煜在暗中做手腳，畢竟只要自己有事，祁煜是絕對沒有功夫去想那些算計的。

無論他死不死，旁人都不會想到，慕容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只是一個幌子，不過為了掩蓋他去接收離城，因為顧湮青的安危，足夠轟動。

真是瘋子，顧湮青並不是輕信慕容，他只是無法相信，原來知己，在他心中還比不過一座城池。

慕容也許並沒有想要他的命，可是同樣的，他也沒有留手。

「我不會再信他了，」顧湮青忽然抬頭直視祁煜的眼睛，那雙眼瞳仁烏黑透亮，仿若墨玉一般溫潤動人，常人只是看著，都有種靈魂被吸取的錯覺，顧湮青卻不為所動，「這樣，夠了麼？」

顧湮青這樣冰冷的姿態卻讓祁煜不由自主的示弱，他無力地鬆開手裡緊握的手腕，「湮青，我不是想逼你，我只是想你看看我，只看著我。」

看著先前還氣勢洶洶的祁煜頹然的樣子，顧湮青卻微微地露出一個笑來，不是嘲笑，也不是那種禮節性的笑容，而是真真正正發自內心的微笑。

兩手環住祁煜的脖頸，將他微微下拉，臉對著臉，唇對著唇，湊得極近，連呼吸都交錯著彼此的氣息。

「我只看著你，日後，長長久久，只有你。」

話音剛落，他就將唇印了上去，這不是他第一次與祁煜接吻，卻是唯一一次主動吻上去的，祁煜的唇很涼，微微有些幹燥，顧湮青猶豫了一下，還是試探著伸出舌尖在他的唇線上輕輕描摹著。

祁煜早在他吻上來時整個人就已經僵住了，腦袋裡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了，只能被動地感受著在唇上游離的溫熱觸覺，等到顧湮青生澀地探出舌頭，他才恍然回神，熱情的吻回去。

兩手自發地箍住面前人的腰，恨不得兩人更近一點，再近一點，力道大的彷彿要將他嵌進自己懷裡，永不分離才好。

等到兩人分開，顧湮青將下巴放在祁煜的肩膀上，閉上眼，嘴角輕揚。

祁煜，我想你說的對，用心才能看見愛自己的人，或許我還不夠愛你，但總要嚐試一下，才能告訴自己，你究竟值不值得我去愛。

我想信你一次，可是，也只有一次，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