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煜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彷彿並不為可能發現的一線生機而感到高興，相反，顧湮青甚至覺得他似乎有些不悅。

「怎麼？」

「沒什麼，」祁煜低下頭，收回手說道「這下面是空的，想必是有一條路的，我們可以出去了。」

「是麼？」顧湮青還是覺得有些奇怪，「那你怎麼不高興？」

聞言祁煜放在身後的手無意識地握緊，他有些僵硬地笑笑，「有麼？」

顧湮青沉默，然後慢慢說道：「有。」

「湮青，」似乎是知道不說出一個理由來，顧湮青不會放過他，祁煜有些苦澀地笑著，「我只是擔心，你出去之後就會忘了這裡的一切。」

我只是害怕，在往後你漫長的生命里，你不會再選擇我。

「怎麼會？」顧湮青有些詫異，他不明白祁煜為什麼會這麼想，只是看著面前人低頭沮喪的樣子，覺得心底突然有了輕微的刺痛，只能放柔聲音安慰，「我不會的，你放心好了。」

話說完顧湮青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去牽他。

那隻伸過來的手白皙如玉，骨節分明，輕輕握住人的時候指尖微涼，掌心卻很溫暖，祁煜有些慌亂，卻只能強自定下心來點點頭，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來。

只是在顧湮青轉頭查看棺材的情況時眼神暗淡了下來，嘴角的笑容也無力維持，只覺得滿嘴苦澀。

幫著顧湮青移開棺材，底下果然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來，有石階順著洞口一路向下延伸，直到裡面深處。

「修建這座墓的主人也不知是什麼心思？墓是空的，留了道入口放在棺材底下，卻又不設計更多的機關，你說他到底是想讓人發現呢，還是不想讓人知道？嗯？……祁煜？」顧湮青詢問著祁煜，卻半響沒有得到答覆，不由奇怪的扭頭看他。

「啊？」祁煜回過神來，茫茫然地看向顧湮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算了，我們下去吧。」說完顧湮青率先往下面走去，祁煜微微陰鬱地抿緊唇，默不作聲也跟了下去。

石階並不長，看著前面顧湮青修長的背影，祁煜突然抑制不住內心陰暗的念頭。

手指微微捻動著，蠢蠢欲動著想要上前拉住這個人，叫他永遠只能留在這裡，永遠不能有逃離的可能！

火苗在石洞中微微晃動著，昏黃色的光影打在顧湮青的臉上，他的神色淡淡，卻彷彿玉雕，渾然天成。

——非得走麼？

祁煜輕輕笑著，上前握住顧湮青的手，環顧四周，接過他手中的火摺子。

「交給我吧。」

——按照之前的決定吧，那樣無論如何都不會出意外的，不是很好麼？

顧湮青只猶豫了一瞬，就鬆了手，看起來他很信任祁煜，「你小心。」

——放心啊，怎麼會出事呢？很快，很快就可以回到偏離的正途上才是啊。

「祁煜，」顧湮青有些猶豫，他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我一直想問問你，你是怎麼對白佟的？」

祁煜心中一凜，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只淡淡回道：「我並沒有殺他。」

他這話說的很有技巧，沒有殺，可是也僅僅只限於沒有殺而已。

「那麼，」顧湮青偏頭看他，「融雪四人呢？」

「也沒有。」

顧湮青得到想要的答案就滿意地轉過頭去，專註地看著前方，不在說話。

「湮青，你就不想問問顧笙怎麼樣了麼？」祁煜低頭，不去看顧湮青，低低地問道。

顧湮青一怔，隨後神情恍惚，顧笙啊，他都以為自己會忘了呢。其實無論祁煜如何做，自己應該都不會有任何意見的吧？

「那是他自己種的因，無論如何，都得自己品嚐惡果。」顧湮青閉了閉眼，將所有不忍盡數掩於眼底，再睜開眼時，淡淡說道。

「你還真是冷漠。」祁煜也不知心底是什麼滋味，只覺得口裡澀澀的發苦。

「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麼？」顧湮青扭頭看祁煜，神色中帶著幾分不解與迷惑。

「是啊，我一直想著，要是有一天你能不把顧笙看的那麼重，我該有多高興……可是現在你的確變得如此，我卻感不到絲毫的高興。」祁煜揉著額角，有些頭疼地說道。

顧湮青的腳步一頓，扭頭靜靜地看著他。

祁煜苦笑一聲，自嘲道，「或許，是我想太多了。」

「我原本就是如此的，不是麼？」

「是啊，你本來就是這樣的，可是我為什麼會覺得，再也看不清你了呢？」

「其實，」顧湮青靜靜地聽著，他低著頭，露出一段潔白的後頸，整個人看起來既可憐又無辜。輕聲緩慢卻堅定地問道，「變的應該是你吧？」

一陣沉默。

「我不想出去了。」

祁煜突然出聲，他抬眼看向顧湮青，焦躁的心情在看見對方平靜如水的目光忽然就被安撫了，他直視著顧湮青的雙眼，一字一頓地重複道：

「我不想出去了。」

「我並不意外，」顧湮青看起來仍然沉靜如水，他慢慢地說道，「從剛剛我就察覺到你的不安，可是我很好奇，究竟是什麼，讓你突然下了決定？」

「沒有什麼，湮青，你留在這裡，陪我……好麼？」

祁煜的話近乎祈求，顧湮青只淡淡地看著他，那雙漂亮的鳳眼裡盛滿了光澤，像是漫天繁星都落在了裡面，卻又清冷淡漠去千山泉水，泠然不可侵。

他慢慢地問：「可是，為什麼呢？」

是啊！為什麼呢？無論什麼事，總該有理由的，不是麼？可是就算有理由，我敢說麼？

祁煜苦笑，他搖搖手，「算了，你當我沒說過吧。」

退後一步，祁煜靠在石壁上，有些頹然地低下頭。

顧湮青抿了抿唇，開口道，「已經說出口的話怎麼能當沒說過呢？」

祁煜聞言抬頭，就看見顧湮青朝他微微一笑，盤腿坐下來，仰頭說道。

「……所以，我願意答應你的要求。」

祁煜怔怔了半響，才蹲下身緩緩抱住他，眼角微微濕潤，「真好，這樣真好。」

無論之後發生什麼，我想，我都會有勇氣去面對了，因為我已經得到了這世上最珍貴的承諾。

ps:祝大家新年快樂！另外弱弱的問一句(ಥ_ಥ)還有人在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