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他們在黑暗的石洞中相互依偎，互抱著給彼此溫暖，沒有人會在這個小小的一方天地里窺見他們的軟弱。

而外面的世界，早已經掀起軒然大波。

楚國皇帝失蹤，陳國攻陷西璃，國師慕容自焚於離城，連帶滿城的百姓。

那一天，火焰染紅了天邊，彷彿這一城百姓不甘流下的血淚造就。

離城附近的百姓眼見著一座昨日仍舊繁華的城在暮光之下燒了三天三夜，最終化為烏有。

後期幾國趕來的將士，在日後的歲月，時常會感覺耳邊一遍遍回蕩著滿城百姓的哀嚎。

「求求你們，救救我吧！」

城門緊緊關著，外面的人只能在一聲聲凄厲的叫喊聲中猜測，是兒子推翻了老父親，企圖離火焰遠點；還是母親死死護住懷中的嬰兒，不讓濃煙蔓入他的口鼻。

城門早在縱火之前就用融了的銅湯澆了個來回，外面的始終無法撞開。

城牆上站著一個人，紫袍長發，所有見證這一場大火的人始終不能忘記，那個人，那個被陳國予以國師之尊的男子，那個在烈火中眉目卻變得愈發鮮活的人，他唇角勾起了一絲弧度，閉上眼睛張開雙手，寬大的衣袖在風中颯颯作響，裡面還夾雜著烈火「噼里啪啦」的聲音，他幾乎是享受著面前的一切。

所有看見他的人幾乎都在頃刻間失去了聲音，在底下那些凄慘的叫喊聲中，這個人卻在得意地微笑，彷彿地獄烈火中誕生的惡鬼修羅。

鳳凰沐浴烈火涅槃重生，而他彷彿是在用整座城來獻祭，以此來完成他的重生。

離城燒了三天三夜，外面的人就無力了三天三夜，後來離城燒盡坍塌，裡面的屍骨不計其數，整個大陸都震驚了。

慕容犯下的罪行是實屬罪大惡極，往日也曾有戰爭一場死去三四十萬人，也曾有將軍坑殺幾十萬降軍，可是從沒有想現在這樣，沒有原因的用一場大火燒掉一整個城。

而同樣，也從沒有因為一場大火就引得四國開戰的。

慕容是陳國的國師，首當其衝遭到責備的無疑就是陳國，而陳國勢強，其中楚國祁煜失蹤的消息不知怎麼被傳揚開來，一時半會竟是最弱的兩國聯合起來，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誰也奈何不了誰。

而祁煜這邊，兩人在連續不吃不喝三天之後，身體都虛弱到了一定的地步，相互攙扶著站了起來。

其實並沒有走多久，兩人很快就到了石洞的盡頭，顧湮青虛弱地靠在祁煜懷裡，不知是不是因為祁煜習武的緣故，他現在遠比顧湮青要顯得精神的多。

「看來老天都不讓我們走出去。」顧湮青淡淡地笑，似乎並不感到擔憂，對他而言，無論出不出的去，其實都沒有太大的關係。

祁煜摟著顧湮青，疲倦地靠在身後的牆壁上，只是不過很快他就擰了擰眉，起身離開牆壁。

「濕的？」

「嗯？」顧湮青從他懷裡抬起頭來，不明地看了看他身後。

剛剛沒有注意到，這四周的石壁都在慢慢地往下滴著水，其實之前往這裡走的越深，那種潮濕的氣息就越重，只不過兩人都沒注意到罷了。此時祁煜感覺到石壁上蔓延的水跡浸透了衣服，濕滑滑的，顧湮青抬眼望去，石壁上除了交錯的水痕，更多的還是生長在陰暗處的苔蘚。

這種東西……顧湮青只略略想了一陣，伸手在壁上慢慢地扣下一點青色，放在鼻翼下聞了聞。

做這些事的時候他臉上的神色仍舊是淡淡的，只是聞過後，臉上露出了一點淺淺的篤定的笑意來。

他低聲呢喃著：「果然呢。」放下手，顧湮青抬頭。

「祁煜，你能一掌轟開這石壁麼？」

祁煜聞言苦笑，他不知顧湮青又在想些什麼，「怎麼可能？一掌轟開石壁，我畢竟不是神。」

顧湮青似乎並不感到失望，「並不是讓你一掌轟開。」

「那……也許可以試試，但把握並不大。」祁煜想了想，有些猶豫地說道。

「很好，」顧湮青站直身體，退後一步，「如果這石壁只是薄薄的一層，想必應該容易多了？」

祁煜眼睛一亮，「這是當然！」

顧湮青退後幾步，看著祁煜運功提氣，突然開口問道：「你會水麼？」

「嗯？」祁煜有些不明所以。

「我說，你會水麼？」顧湮青難得的重新問了一遍。

祁煜有些疑惑，卻還是認真回答道：「會。」

「那就好。」說完顧湮青就在一旁站好，看他的樣子恐是不準備解釋了。

祁煜有些無奈地笑笑，只是心底還存著些許的疑惑，對這個問題上了心，思及石洞中潮濕的氣息還有生長過於茂盛的苔蘚，心底也有了微微的猜測。

所以當洶湧的河水氣勢磅礴地湧進石洞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股腦淹沒兩人時，祁煜其實是有心理準備的，他快走幾步拉住身後的人，朝著面前轟開的石壁大洞游去，洞外面透出柔和的光芒，祁煜拉著顧湮青游出去時，一直拚命地往上游。

只是有心理準備卻不代表他們現在的處境很好，河水洶湧撲進洞時，他們應該是處於河底深處吧，因為在被淹沒時，兩人都感覺到了巨大的水壓。

頓時控制不住地張開嘴，被灌進了一大口的河水，差點嗆到。

也不知究竟是有多深，祁煜感覺手腳都開始漸漸變得沉重起來，還是沒有上岸。

突然祁煜感覺身後的水流逐漸變得緩慢，他心中一驚，立刻扭頭看去。

顧湮青的手腳已經無力，甚至連眼睛都快要闔起來了。

「湮青……」水中說不出話來，祁煜剛一張嘴，就被灌了一口水，順帶吐出一連串的泡泡來。

他急忙俯身過去，嘴對嘴將口中的空氣渡給他，唇一觸上柔軟的唇瓣，祁煜心中一癢，只是此刻卻再沒有那份璇旎的念頭，只專心渡氣。

有了空氣，顧湮青很快清醒過來，只是堅持不了多久，兩人就在這種停停走走的狀態下，堅持往上游。

不知過了多久，祁煜也感覺自己撐不了多久了，強撐著再渡一口氣給顧湮青，他自己的腦袋都開始變得昏沉沉的了。只是強撐著一口氣還在上游罷了。

而顧湮青的神智也逐漸變得恍惚，在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間，他彷彿看見祁煜嘴角含著淺淺的笑意，看著自己，眼眸溫柔。

——會是錯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