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一群小豆丁在簡陋的房屋裡搖頭晃腦地讀著書，顧湮青輕輕放下手中的書卷，淡淡地笑了。

他起身走了出去，院子里的木棉開得正好，滿樹橙紅，微風拂過，常有花瓣飄飄灑灑似雨一般落下，顧湮青伸手接過一片花瓣，仰頭望天，眸子里是從不曾有過的歡快與愜意。

自從那次被這村裡人救回來，他與祁煜呆在宋婆家將身體養好後卻是在這裡住下了，剛開始村裡人不說排斥，但對待兩人也是不甚熱情的，只是顧湮青在看見村中無論老少似都在帶孝無意詢問了一句，才知道原來這村裡唯一的一個教書的老先生幾天前過世了。

正好他沒什麼事做，也就順手接過了教書的事情。開始還沒什麼，時間久了，他卻發現，這村裡人對待他們兩人的態度都熱情多了。

「湮青，」祁煜不知從哪冒了出來，突然從背後環住顧湮青，將腦袋放在他的肩膀上，一臉依戀地蹭蹭，委屈道：「你都好久沒陪我了。」

顧湮青好笑轉身，「你又在胡說些什麼？我們難道不是天天都在一起？」

「那又不一樣，」祁煜振振有詞，「你看自從你教了這群孩子後，陪我的時間可是大大減少了。」

「祁煜，」顧湮青卻忽然定定地看著他，問道：「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輩子在一起，就待在這裡。」

祁煜一驚，「可是你不是希望……」

「那些都不重要了！只要你在，哪怕一直待在一個地方又有什麼關係呢？不去走遍天下似乎也沒什麼遺憾的。」顧湮青打斷他的話，扶住祁煜的肩膀，仰頭看他，眼裡是祁煜一直渴求卻無法得到的深情。

而祁煜面對著這種深情，卻突然沉默了。

良久，他才艱難開口，「湮青，你說和我在一起一輩子，我很開心，可是，如果我們不出去，楚國怎麼辦？如果我們不出去，你的身體怎麼辦？」

顧湮青怔然，他有些苦澀的開口：「你不……願意？」

祁煜別開臉，不想讓自己去看顧湮青的臉，他怕一看，自己就會捨不得，捨不得開口拒絕。

「嗯，我會出去，不但我出去，還要帶著你，一起出去。」

「如果——」

「沒有什麼如果！」祁煜猛地打斷顧湮青的話，他用力抱住面前這個人，如同宣誓一般堅定不移地說道：

「湮青，我一定會讓明凈解了你的毒的，說到做到！」

「不必了，」顧湮青同樣抱住祁煜，仰頭看他淡淡笑道：「容瑾是我的人，沒有什麼毒，也沒有什麼五年必亡的預測，我騙了你。」

祁煜扶著顧湮青肩膀，定定地看著他，欣喜若狂：「你說的是真的？」沒有什麼毒，也不會在五年之後離去？

「嗯。」

「真好！」祁煜突然覺得一絲淚意湧上來，他哽咽著抱緊顧湮青，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這樣真好，湮青，我很高興。」

「我也是。」

顧湮青靜靜地回抱住祁煜，眼裡是他看不見的悲傷，滿的似乎很快就要溢出，低聲回道。

「那麼，就這樣好不好？就…就當是為了我，」顧湮青閉了閉眼，努力忍住哽咽的慾望，顫抖著聲音問：「留在這裡？」

祁煜手上越發用力，他緊緊將顧湮青箍在自己懷裡，沉聲應道：「好！」

只是顧湮青同樣也看不見，祁煜的眼眸深邃，裡面一片漆黑，濃霧瀰漫，遮住了陰霾與痛苦。

張了張嘴，祁煜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只是還沒來得及出聲，屋裡讀書的小豆丁們飛快爬下窗戶，不再偷看，反而光明正大地跑出來。

嘰嘰喳喳地圍住兩人，一張張小臉上滿是狡黠的笑。

「夫子，你是和大哥哥在一起了嗎？就像隔壁小香家的大喵和小喵一樣？」

「夫子夫子，你以後會不會像小乖的娘親一樣生小弟弟啊？」

「夫子還有我，還有我，你什麼時候和大哥哥成親啊？會不會有好多好吃的？」

顧湮青祁煜：「……」

顧湮青的臉龐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緋色，看起來就好像是害羞了一樣，聽見這些孩子天真的話語，瀲灧的目光輕輕地落在了祁煜身上，又很快調轉開了去。

他蹲下身，看著這一群孩子，笑了笑。

「小孩子家家的，打聽這些做什麼，還不去讀書。」

一名小胖子覺得夫子突然變得好好看，於是吸溜著鼻涕仰頭天真地問道：「夫子，你好好看，可不可以做我媳婦啊？」

祁煜頓時臉黑了。

他提溜起小胖子，警告著說：「小胖子，你夫子是我的媳婦，你就別妄想了！」

「哇！你放我下來！嗝……嗝……」小胖子的手腳亂劃著，被祁煜的黑臉嚇的快要哭出來，畢竟還小，被大人這麼凶神惡煞地一警告，頓時被嚇得打嗝，停也停不下來。

……當然，也有可能是吃多了。

「你別嚇他了，好了，今天就到這裡，你們先回家去吧。」後面的話顧湮青是對孩子們說的。

雖然之前七嘴八舌問個不停，但畢竟還是孩子，一聽散學，一個個就都拋下兩人，開開心心地回去收拾東西了。

「夫子再見！」

等到孩子都走幹凈了，祁煜抱著顧湮青，有些悶悶地說：「我總覺得你對他們太好了。」

顧湮青轉身看著他，眨了眨眼，難得的有些狡黠，「你這是……吃醋？」

「我才沒有！」說著沒有，但祁煜的耳根卻慢慢染上了粉色，頗有些強詞奪理的模樣，他強硬地伸手遮住顧湮青的眼睛，惡聲惡氣地說道：「不許看。」

顧湮青伸手合在祁煜的手背上，放柔聲音：「我不看。」

他好笑的以為祁煜只是單純的害羞了，心裡微微有些訝異，畢竟祁煜從沒有做出這般姿態，可他也只是驚訝了一會，並沒有放在心上。

而他看不見時，祁煜卻並不如他所想的紅了臉，而是眼神悲傷地看著他，無聲地做出口型說道：「湮青，我很愛你。」

很快祁煜放下手，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促狹地笑問：「你學生說的倒也沒錯，湮青，我們什麼時候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