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終究釋然
小說: 鴆酒 作者:宿衣 字數:1988 更新時間:2019-09-22 02:39:03
祁秦剛走不久,牢房深處拐角就出來一個人,正是寧王。他手中提著食盒,走到祁秦剛剛站著的牢門面前。身後跟著的牢頭恭敬地掏出鑰匙來開門,看著裡面凄慘的犯人,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幸好他沒有和那些人一起欺負這位爺,哪怕人家落了難,只要上面那位不發話,他也是王爺啊!雖然人家沒法報復,但架不住有人撐腰啊!
這麼想著,牢頭不禁抬頭看了看身後的人,一身藍袍,領口與袖口上面用蘇綉綉著精緻的雲紋。
牢頭退後一步,挪出地方讓這位爺進去,心裡卻有些疑惑,不是聽說寧王與賢王幾乎形影不離的嗎,怎麼兩位爺對待裡面這位爺的態度截然相反?
疑惑歸疑惑,但牢頭還是動作麻利地退了下去,反正這些爺的心思就不是他們這些下人可以猜的。
寧王蹲下來,將手裡的食盒打開,然後將裡面的飯菜一樣一樣地取了出來,他低著頭,道:
「你……不要怪十七哥,他一開始並沒有逗你的意思。」
「呵,」逍遙王冷笑一聲,他盤腿坐起來,「不怪他,難道怪你不成?你明明與祁秦關係那麼好,怎會突然幫我?我甚至懷疑,這是你們兄弟設下的套!」
「你怎麼會怎麼想?」寧王眼中滿是痛苦不解,「我是真的想要幫你。」
逍遙王嗤笑,「所以我才會是現在這幅模樣啊!」
寧王不說話,他從食盒裡拿出筷子,然後用白布不停擦拭,這才遞給逍遙王。
「你先吃飯吧,我曾經像一個人要過承諾,如果他能出手,你就不會有事的。」
「如果?我還能信你麼?與其相信你自己都不肯定的事,我還不如自己博一搏。」
「這不就是你博來的結果麼?」出乎意料的,寧王嘲諷一笑,淡淡說道。
「你!」
「他如今不在,所以能否出來便看運氣吧。若是……」看著逍遙王越發惱羞成怒的表情,寧王嘆息一聲,放緩了語氣,「真的無法出來,不過一死,左右我陪你便是了。」
不提這裡,被寧王寄予厚望的顧湮青此刻正靜靜地坐在墓碑旁,那是一座新墳。
他手裡提著一個酒罈,一手搭在屈起的膝蓋上,金樽清酒。
雲傾站在十步開外,顧湮青淡淡地笑了一聲,「沒有你的屍骨,我便給你立了個衣冠冢,只是可惜沒有你的父親,這般獨葬,想來你卻也是不願意的。不過,還是願你能在底下與他真正相逢,而不是在人世慰藉。」
說著,他仰頭喝了一口酒,然後將頭靠在墓碑上,嘆息著說道:「也許,我是真的明白你口中的愛了……」
彷彿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洩的方式,顧湮青對著一座孤墳,就像對著那個相交多年的知己好友一般,將心底的話慢慢都說了出來。
「我與祁煜結契了,可是不過幾天,他便走了,為了他口中的天下,呵,我想忘了他,可這個人他多壞啊,他硬生生地在我心上剜了個洞,然後自己住了進去。」
說道這裡,顧湮青的聲音有些哽咽,「他不過就是仗著我愛他罷了!」
「可是這世上,誰離開誰就活不了呢?不過一場笑話!」
「我以為,我燒掉所有有關他的東西,就能不再想起他,可他在我心上,又能怎麼辦?」
顧湮青喃喃著,忽然悲從心來,眼底一片茫然,宛如迷途的孩子,找不到歸路。
可是他所尋求的答案,知己好友早就沒辦法告訴他了,只能靠自己。或許聰明人都有一個特點,他們想的永遠都比別人多,因此,雖然成就會很大,但同樣,也更累。
顧湮青怔怔了半響,忽然從遠處傳來一陣幽幽的琴聲,回蕩在山林間,綿延不絕。弦樂渺渺如行雲流水,卻透出琴者的怡然自得。
琴聲輕佻,宛如雲捲雲舒,花開花落,這期間生老病死皆由天定,管他幾時醉。愜意間流露處順其自然的意味。
一隻信鴿撲棱著翅膀飛過來,停在墓碑上,歪著小腦袋用黑溜溜的小眼睛看著顧湮青。
濕漉漉的,如同黑水晶一般純粹,幹凈而通人性。顧湮青不禁微微笑了起來。
他伸出手,那鴿子也不害怕,反而飛到他手上停下。
顧湮青摸摸它的腦袋,然後取下綁在腿上的小圓筒。
展開紙條,上面字跡清秀,只簡單寫了兩行字。
「這世上,眼睛會騙人,耳朵會騙人,只有心不會騙人。」
信鴿撲棱著翅膀順著來路飛回去,琴聲歇下,顧湮青怔怔半響,最後卻仍是彎了唇角,之前的所有不痛快彷彿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此生坐看天邊雲捲雲舒,閑觀庭前花開花落,不過一等,如此而已。
他釋然離去,雲傾不遠不近地跟著他。
那個彈琴的人,卻由始至終,都沒有露面。
及至山腳下時,顧湮青忽然回頭看了看,山林樹影中,只依稀看見女子蹁躚的裙祉走過。他淡笑著轉頭。
……似是故人來。
自從在慕容墓前之後,顧湮青忽然就調轉了方向,由原本的北上也轉為南下,他忽然就不想逃避了,只是三年之約,到底還是要遵守的。
不過如今,他會在近處一直一直看著祁煜,不去靠近,卻也不去遠離,直到死亡的到來。
也正因為他的南下,倒是機緣巧合知道了逍遙王謀反不成反被關押的消息。
看著這偏遠小村莊裡都貼的清清楚楚的告示,顧湮青輕微地彎了下唇角。
他還記得當初寧王是如何對他說,用助他逃離來換來日逍遙王一命,不想卻是這麼快就能兌現了。
想必,這告示貼的這麼頻繁,也是寧王的功勞吧?畢竟,如果找不著他,便是曾經有過約定又如何,不還是一紙空文。
指尖動了動,顧湮青的睫毛彎彎,輕輕顫動著。不過,他可只負責求情,至於祁煜究竟會怎麼做,那就不關他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