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說: 和尚 作者:楚阿辞 字數:2855 更新時間:2019-09-22 02:39:48
「阿齊!」
那人本是在執筆寫字,忽聽是阿暖的聲音,便忙抬首一看,但見阿暖正在內堂門前,提著食盒微笑著看著自己。
下一刻,他將筆扔於一旁,而後跑上前去,接過她手上的食盒後,便牽著她的手緩步行了進來。
「阿暖,總算把你盼來了……」他握著阿暖的手,咧嘴笑著溫柔道。
他從清晨想她想到現在,想得肚子都有些餓了。這幾月里,因生她的氣,便沒吃過她做的東西,如今氣消了,自是不再躲著她,也不再不吃她拿來的點心了。
有些迫不及待地打開食盒,但見今日帶來的是幾塊如意糕與一碗浮元子,齊書白捧起那碗尚是溫熱的浮元子後,便勺起一顆吹涼了餵給阿暖,阿暖雖有些害羞,可到底還是就著他的手,吃下了那顆浮元子。
「還未至上元節,怎的就做起了浮元子?」齊書白溫柔笑著看她。
「嗯……我不過是學著做罷了。」阿暖垂了眼眸,她實在不敢與他對視了。
只要一見那雙滿是深情滿是溫柔的眼睛,她便心虛的不得了。
「阿齊……你不要這麼看著我……」她伸手捶了一下齊書白的肩道。
「好,不看你,我記在心上,在夢裡看著你。」齊書白撫了撫她的青絲,只笑得眉眼微彎,眸中的深情與溫柔,是如何也掩不去的。
須臾,忽聞腳步聲漸近,齊書白回首一看,卻見是那和尚捧著文書站在門前。齊書白當下便將碗放下了,他本想著過去叫他走的,可是身邊的阿暖卻恍然開口了。
阿暖本有些尷尬,恰好此時沈敘之來了,她便趁這時與沈敘之笑道:「沈主簿,我做了些如意糕,你可要嘗嘗?」說著,阿暖便走上前去,伸手拉了一下沈敘之的手臂。
沈敘之聞言,而後看向了齊書白,見那人點頭答應了,他才道:「好,多謝柳姑娘。」語罷,便走上前去,將文書置於書案上,然後捻起一塊如意糕,站在一旁默默地吃著。
彼時,齊書白雖在與阿暖說著話,可心下還是因沈敘之在而有些亂起來,不由得,便瞥了沈敘之幾眼,但見他垂著眸子,慢慢地吃著那塊糕點。
看了數眼後,他終是忍不住要與他說話了,齊書白舉袖掩唇佯裝輕咳,隨後淡淡地道:「咳!沈主簿,你去倒杯茶來。」語罷,便坐回位上,繼續吃著方才還未吃完的浮元子。
沈敘之點頭答應,上前摸了摸茶壺,發覺茶已有些涼了,他便提起茶壺來,想去再煮一壺溫茶,卻於此時,齊書白叫住了他。
「你要去做什麼?」
「這茶涼了,小的是想去給大人,煮一壺暖茶。」沈敘之彎了腰,語氣有些淡漠地回道。
「哦……」
沈敘之提著那壺茶退下後,齊書白便看著那堆文書有些心煩意亂起來。那和尚已是一整日沒有笑過了,平日里他都不會如此冷冰冰的,還會對自己笑,還會與別的衙差閑聊,只是今日,他一直一個人,不笑不說話,跟木頭已是沒什麼差別了。
在他身邊的阿暖看見他微微皺眉的模樣時,便上前去,端起那碗浮元子,學他方才那般,吹涼了餵給他吃,而後問道:「阿齊,你怎麼了?」
「他好像生氣了……」齊書白自言自語著。
他說這話時,雖是聲音很輕,可到底還是讓她聽見了,阿暖頓了頓,而後靜靜地看著他。
難不成……齊書白是在害怕沈主簿生氣嗎?先前便聽聞他與沈主簿交情甚好,他待沈主簿亦是信任至極的,而且,還聽那些衙差說,他們二人便連回家也是一起的。
只是……阿暖不由想起方才齊書白看著自己的眼神,這如此溫柔的目光,從來只會落在自己身上。
所以,若說他們二人是斷袖,那也不像呀……
忽聞「啪」的一聲,但見那堆文書被齊書白推落於地,阿暖一時怔住了。
而那堆文書,正是方才沈敘之放在桌上的。
下一刻,那人忽將她抱入懷中,而後蹭著她的頸項道:「阿暖……我心好亂……今日你能陪我嗎?」
「阿齊,放開我!」阿暖皺著秀眉掙了掙,那人愈發抱得更緊了。鼻間忽嗅得那淡淡的衣香,便不由想起昔日拜訪齊府時,第一次知道,那人有熏香的習慣。
他其實生得甚為俊逸,昔日時便有女子心悅於他,奈何他的真心與溫柔,一直都是她的。若是只與他結交為友的話,這人,倒也沒那麼討厭。
須臾,沈敘之提著那壺暖茶踏進了內堂,不意間抬眸,卻見齊書白正抱著阿暖,他微微一怔,而後轉眸一看,但見滿地文書,他微微皺了皺眉,只忽覺腦袋有些作疼。
「大人,你這是……」沈敘之輕嘆一聲,便將茶壺放於桌上,而後彎腰將文書拾了起來。
「無念,我今日不與你一同回去了。」
沈敘之頓了頓,隨後問道:「為何?」
「我……我與阿暖一起。」他本是想說,只因沈敘之不理他,所以才不想和他一起走,他不想和不理他的木頭一起走。只是話到嘴邊,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
「嗯。」沈敘之答應著,將文書復置於書案上後,便先自告退了。
待踏出內堂後,沈敘之便被一個衙差拍了拍肩,他回首,朝那衙差勉強地扯了一絲微笑。
「是你。」
「是啊沈主簿,你今日怎的好像有心事兒?」
「你看錯了。」
「呃……」那衙差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那你今日要與我們去喝喝酒嗎?」
喝酒?
方才是有這般想法,只是他喝醉了,又有誰會送他回去?還是罷了。
「不必。」
「無妨,等下次咱們兄弟幾個,再一起去也行!」說著,他笑著拍了拍沈敘之的肩。
沈敘之點了點頭。
「等下次得了俸祿,咱們就去凝香閣,不知沈主簿可有聽說過?」那衙差挑了挑眉梢,問道。
「知道。」
他自是知道的,從雲姑娘便是在凝香閣里。彼時齊書白時常帶他去凝香閣聽曲,只是自那日從雲贈自己香囊之後,他便沒有再去過凝香閣了。
從雲姑娘彈的曲子,每次都可讓他靜下心來。其實他當真很喜歡她彈的曲子,可惜齊書白也不再帶他去凝香閣了。
「哦?想不到沈主簿……」不料,話未說完,便被沈敘之打斷了。
「走了,明日得閑了,再與你聊。」語罷,他朝那衙差作揖告辭,而後轉身離去。
今日伯明與柳姑娘回去……那是否今後,也不再需要自己了?既然如此,他倒想再去從雲那兒,品著香茗,聽她撫琴。可是,已然許久未去了,也不知從雲是否還記得他。
他與齊書白最是值得記下的時光,許是在中秋那日了。他還記得他望明年人與燈火明月依舊,卻不記得那人心裡一直有個阿暖,那人何曾將他放過於心上呢?
許是自己在他心裡,不過只是一條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罷了。
縱使心裡如此的清楚,可自己卻仍是捨不得,放開那隻留給自己的一點點的溫暖。只單單是這一點點的溫暖,便可讓他開心一整日了。
這日黃昏時,齊書白坐在位上看著文書,遲遲不願離去,因他害怕半路遇上沈敘之,不知該如何與他說話。阿暖也早已走了,他與他說今日跟阿暖走,其實是騙他的。
誰要他對自己不理不睬的,比木頭還要木頭!
想到此,齊書白恨恨地扔了筆,而後抬眸看了看窗外天色,但見落日餘暉,雲層盡染。那和尚已然走了許久,許也該回到家了吧。
如此想著,自己便也走了。
這是他這幾月以來,第一次獨自一人回家。自沈敘之來至他身邊之後,他便不再覺寂寞孤獨了,只因每日里,有人願與他說話,有人願陪他喝酒,縱使自己時而無緣無故的發怒,那和尚也不會生氣。
只是,這次不一樣了。
「唉。」他輕輕一嘆,也不知自己走到何處了,抬首一看,竟是又來至凝香閣前了。
昔日,每次覺孤獨時,他總會去凝香閣里,聽從雲撫琴一曲,喝著酒與她說話。只是後來,沈敘之願意陪他之後,他便很少來了。
今日心情煩悶得很,他倒是很想聽聽曲子。
於是,他搖著摺扇,再次踏入凝香閣中,那些姑娘們與他很是相熟,忙上前掩唇笑著與他閑聊幾句後,便又笑著去迎客了,他倒不甚在意,上了樓後,便至那間滿是蘭香的小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