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安靜的午後里，幾縷溫暖陽光透過窗，灑落了一地燦金，齊書白便坐在書案前，品著香茗看著文書，不知覺，有寒風拂來時，送來淡淡墨香盈鼻，手中的那盞香茗，似也有些微涼了。

忽聞一陣腳步聲，他放下茶盞後抬首，原來是沈敘之匆匆行了過來，但見那和尚止步行禮，而後上前幾步，將一柄劍放在了齊書白的桌上。

「伯明，我想練劍。」那和尚說這話時，眼睛宛如星辰一般明亮。

「這是誰給你的？」齊書白皺著眉看著那柄劍，只覺有些眼熟。

「段捕頭。」

哦，怪不得覺得眼熟，原來是他的劍。齊書白皺著的眉，也緩緩舒展開來。

「他為何給你？」

「我用一塊玉與他換的，他說這劍削鐵如泥，是把好劍，我才願與他換的。」

平日里，沈敘之總會佩著那塊玉，甚少時候會離身，這次，他竟是願意用玉來換一把劍……不過這是段捕頭自己的劍，以一塊玉佩來換，倒也不過分。

只是削鐵如泥，當真就有些不可信了。

「為何想練劍了？」齊書白輕挑了眉梢，看著沈敘之帶著笑意的臉問道。

「想便是想，沒有為何。」沈敘之斂了笑意，而後淡淡地回道。

「哦？」齊書白笑了笑，將那柄放在桌上的劍，拔出劍鞘來，而後握在手裡，仔細打量了一番後，他忽將劍丟在一旁，續道：「笨和尚，你被騙了。」

沈敘之怔了怔，頓時，那道英氣的眉也不由微微蹙起，半掩的眉目間，是難藏的微微慍意。

「過來，我與你說哪裡不對。」說著，齊書白站起身來，行至沈敘之的身旁，將他扯來坐在椅上後，便執起那柄劍，開始與他細說了。

不料正說著，阿暖便來了。

沈敘之抬眸間，見是她提著食盒緩步而來時，眉已不由微微皺起，而後站起身來，將那柄劍拿回手中後，便與齊書白作揖告辭，隨之在與阿暖擦肩而過時，他卻抬眸淡漠地瞥了她一眼，末了，方才甩袖而離。

踏出內堂，才知外間小雪初歇，燦金陽光灑落於一身，只覺溫暖了許多，連帶這徐徐而來的寒風，也不再覺冰冷徹骨。

沈敘之抱著劍，坐在一株樹下，安靜地看著遠處白雪皚皚。

為何想要學劍呢……也不過是前日在衙門裡，拾起阿暖掉下的那封信後，拆之一看，但見信上只寥寥一句——正月十八，齊書白。落款處竟是劍影山莊。

他雖不知江湖上的事，可自還俗以來，對這劍影山莊也是略有耳聞，便是因此，他才會有了學劍的心。那封信他自然也給齊書白看過，只是那人卻不相信這封信上所寫的，也不相信這信是阿暖的。

所以，二人也因這事兒，鬧了一夜沒睡，直至昨日清晨時，二人方才和好。而這柄劍，是他求了段捕頭好久，段捕頭方才願意與他交換。

只是這段捕頭，竟是騙了他！

想到此，沈敘之低首看了一眼懷中的劍，不由輕輕一嘆。當時知道被騙時，自是生氣得很，可是如今靜坐了一會兒，那氣便已然消了一半，再想起時，已沒有當時那般生氣了。

「沈主簿！」

沈敘之循聲望去，原是那平日里比較相熟的衙差。

「許兄弟。」沈敘之朝他微笑點了點頭。

「哎，上次咱們不是說好要去喝酒嗎？你看今日去如何？」他走上前來，坐在沈敘之的身旁，而後抬手拍了拍沈敘之的肩。

沈敘之搖首一笑道：「今日怕是不行。」

「為何？！」

「改日我再找你吧。」說著，沈敘之便已站起身來，抱著劍低首看著他。

這時，他才看到沈敘之懷中的那柄劍。他皺著眉撓了撓頭，隨之也站起了身，滿臉疑惑地看著沈敘之，又看了看他懷中的劍。

「呃……沈主簿，我怎的從未聽說過，你會耍劍？」

「我是不會。」

他聞言，而後一拍腦門，笑道：「我就說嘛！沈主簿你這文文弱弱的，怎會是練武的人啊！」說著，忽覺有哪裡不對，看了一眼沈敘之，見他仍微笑著看著自己，心下便不由暗鬆了一口氣。

「嗯，你倒說得對，那你願教我一下嗎？」

話音剛落，許衙差便旋即拍了拍胸膛應承了他：「好啊！」

「多謝你了。」沈敘之拱了拱手道。

他忽起了學劍的心，也不過是想保護齊書白罷了。

翌日，沈敘之便跟著許衙差學劍法。一日里總有半個時辰是得閑的，於是他便用這半個時辰的時間裡，跟著那衙差學著一招一式。

彼日小雪紛飛里，沈敘之有些笨拙地舞著劍，不知覺有白雪沾在他的發梢上，落在他的肩上，只待他猛然一動，便抖落了一身白雪。

須臾，齊書白捧著一盞暖茶踏出內堂，他站在門前愣愣地看著那和尚舞劍，看了半晌，方才注意到那和尚的身旁還有一人。

「咳！」齊書白輕咳了一聲，待那和尚回首看自己時，他才走上前去，將手中的暖茶塞入沈敘之的手中，「天寒地凍的，還在這兒鬧什麼？」

沈敘之怔了怔，而後垂眸一笑道：「無妨，我不怕冷。」語罷，便抿了一口清茶，只嘗到微微的苦澀。

「你若是想學，我倒可以教你嘛，我比他厲害多了！」說著，齊書白轉眼看向許衙差，「對吧？」

「啊——是，是是！」許衙差撓了撓頭，趕忙應道。

沈敘之笑了笑，也不作回答。

那人還是少年模樣，傲氣得很，可卻不讓人生厭。

過了許久，齊書白便撇了撇嘴道：「你瞧你，又不說話了，平日里我說十句，你便只回我一句……」語氣似有些委屈。

「是嗎？」沈敘之忍了笑意，將茶遞迴給他後，便抬首拂落齊書白肩上白雪，「還不回去？你也知道這兒天寒地凍的。」

齊書白捧著那盞暖茶點頭道：「知道了，今夜回去後，我便教你如何？」他才不想讓別人待那和尚好，那傻和尚，只有自己才可以待他好。

「好。」

沈敘之一答應，齊書白方才轉身回了內堂里，繼續坐在書案前，捧著暖茶看著文書了。他也時而抬首看看外邊，見那許衙差已然走遠了，他心下更是高興了幾分。

只待那和尚也進了內堂後，他便忙將人扯來身旁，與那和尚一同邊看著文書，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時間緩緩流逝，不覺已一日過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