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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尚

    從前有一座廟,廟裡有一個和尚,這個和尚老實得很,日日夜夜都只將心放在經文上,只是有一天,這個和尚竟然有了要還俗的心。 「無念啊,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廟裡的住持如此與他說著。 那和尚點點頭,心裡好像決定了什麼。 後來,他終於踏上去揚州的路,到揚州那裡,去找一個叫齊書白的小公子。

    第四十章

    小說: 和尚 作者:楚阿辞 字數:2581 更新時間:2019-09-22 02:39:49

    寒冬的清晨里,薄霧籠罩,寒風吹過,飛雪茫茫。天邊一縷霞紅漸升,燦金陽光初照入房中,只添幾分溫暖之意。

    沈敘之捧著一碗藥湯,來至床榻邊。齊書白已然睡了一夜,直至清晨仍未醒來,他垂眸一看,便能見那纏在身上的白布,染了淡淡血紅,那抹血紅,只讓他覺分外刺目。

    藥香盈鼻,嗆得他輕咳了幾聲後,只覺鼻子一酸,竟有些想哭出來。

    轉臉看向了坐在椅上正打著瞌睡的容鯉,而後他行上前去,輕輕拍了拍容鯉的肩,待他醒來後,沈敘之便將手中的藥湯遞給了他。

    「怎、怎麼了?」容鯉微微一怔。

    「我去看看段捕頭。」沈敘之微微笑了笑,「昨夜之事,多虧有你。」

    「嘿嘿,如今只要齊大人平安,便足矣。」

    「唉,如此說來,我當真好生羨慕你們……也只有你們,才可保護好他。」沈敘之半垂了眸。

    容鯉聞言,笑意漸漸斂起,他道:「可……昨夜若不是沈主簿你,逐雲便不會這麼快趕來。」說著,他將藥湯置於一旁的書案上,而後站起身來,拍了拍沈敘之的肩,「莫要多想。」

    沈敘之沉默片刻,然後抬首扯了一絲笑容道:「多謝你。」末了,便朝容鯉作揖告辭。

    待沈敘之合上那扇雕花木門後,容鯉方才捧起那碗藥湯,嗅了嗅藥味兒,隨之一飲而盡。

    飲罷,只苦得他皺起眉來,舉袖抹了抹嘴後,方才記起這碗藥湯,是留給齊書白的。

    ……

    紛飛小雪直至午後方歇。

    齊書白醒來時,容鯉已然坐在椅上睡得香熟。他微微一怔,而後伸手輕輕搖醒坐在榻邊的容鯉,待小衙差緩緩醒來後,他便連忙啟唇道:「沈……咳……無念呢?」許久不曾說話,這一開口,便覺喉間發癢,說出的話亦甚是沙啞。

    齊書白艱難地抬起手輕撫著自己喉間,說完此話後已是不住輕咳,只咳得身子也輕顫起來。幸而容鯉斟了茶水潤喉,方才覺舒服許多。

    「唉,齊大人平安便好……」容鯉坐在床榻邊,咧嘴一笑道。

    「多謝你們,當真沒料到會傷得如此之重……」說至此,齊書白忽的想起一事,「容鯉,我臉上……可有落下傷口?」

    末了,便見容鯉輕輕點頭。

    齊書白倒也不甚在意,只輕輕笑了笑後,別過臉自言著:「唉,終是避不過……」

    只怕讓阿暖看見這疤後,會越發討厭自己。

    她本就不喜歡自己,糾纏她如此多年,她亦如往日那般淡漠。只除了近日來,待自己溫柔了許多以外,昔日的阿暖,待自己可是不理不睬的,縱使他如何求她,如何愛她,也換不來她的真心。

    成親之日將近,也不知到了那日,阿暖會不會來與他拜堂……

    容鯉看他臉上笑意苦澀,自己心下亦是如此,默默地看著齊書白片刻,他終是開口安慰道:「齊大人,您莫要難過……」

    「我沒有難過。」齊書白仍未轉過臉來。

    「可您好像不大高興……」

    「誰傷了會高興起來?」

    「啊,也對……」容鯉撓了撓頭,尷尬地笑了笑道。

    一片沉寂。

    容鯉不由暗罵自己嘴笨。

    須臾,忽聞齊書白問道:「沈敘之呢?」

    「沈主簿約摸是去熬藥給段捕頭。」

    「呵……當真想不明白,為何他當時還睡得著。」齊書白輕蔑笑道,「早知當初,便將他留在那兒好了。」那和尚,明明說好要保護自己的,還說什麼君子一言值千金,可到了危急之時,竟還在念經。

    自己為了帶他出來,還險些丟了性命,可那和尚卻睡得好好的,好似什麼都不知似的!

    可恨……

    自己為何要對他這麼好!

    「沈主簿許是中了藥罷。」

    「哦?中藥?那為何我們沒事兒,就偏偏是他有事了?」齊書白輕挑了眉梢,轉臉看向容鯉,語氣淡漠地問道。

    「呃……」

    見容鯉答不上話,他便又續道:「哼……還不是因為,他不關心我,一點兒也不擔心我,他才如此安心地在那兒睡覺。」

    「啊……」容鯉聽得一愣一愣的。

    「若是如此,我為何還要待他這麼好?」齊書白自言自語著,只揪著被褥咬牙切齒地道,「他竟還敢說喜歡我……他若還敢說,我就……我就……」到了最後,他心裡還是捨不得傷那和尚。

    目光一轉,落至那扇小窗,但見窗外一枝寒梅獨立,寒風過時,飄落如飛雪。

    也不知這寒冬,還有多久才過去。

    齊書白慍意漸消,卻又忽生了失落之意,半垂的眼眸里,是已掩下的淡淡哀傷。

    又過幾日,便至正月十八。

    可那一日里,卻甚為平靜。

    於是,時光便如此平淡而過。眨眼間,已是齊書白要與阿暖成親的日子,然,彼時他卻還未養好傷,對於明日的洞房花燭夜,他不由暗嘆可惜。

    今日整個衙門上下甚是喜慶,只要一見齊書白,便都先賀他與齊夫人白首偕老。

    他們好像都為他所高興。

    可自己當真高興嗎?

    齊書白也有些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直至那和尚捧著一疊文書,表情淡漠疏離地緩步行來時,他卻不由呼吸一頓,而後只覺心跳也亂了起來。

    「聽聞你要成親了。」沈敘之淡然道。

    「啊……嗯。」齊書白心不在焉地答應道。

    「賀禮我已是來不及買了,所以,便贈這支發簪吧。」說著,沈敘之自袖中取來一錦盒,輕啟後便見盒中放著的是一支簪子。

    這支簪子,正是昔年時齊書白送他的發簪。

    齊書白自是記得這支發簪。

    「我不要。」齊書白微微皺了眉頭道,「我才不要你的賀禮。」

    沈敘之沉默不語,只黯然垂眸,將拿著錦盒的手,縮了回去。

    而後,一片沉寂。

    齊書白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沈敘之,他如今只覺又悔又難過,明明再過一日便是自己的大喜之日,可只要一想起沈敘之的笑,竟是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明明心心念念這麼多年的人,終是要與自己廝守一生了……

    卻偏偏……偏偏一點兒也不覺得高興。

    須臾,沈敘之道:「這簪子,我留著沒用。」

    齊書白一怔。

    「我想回去。」沈敘之將錦盒置於書案上,續道,「雖不知之後可有機會相見,但我望小公子你,一世長安。」

    「不……不要,無念,你為何……」

    「你要成親了,我留在這兒,便沒有了意義。」沈敘之朝他溫柔地笑了笑,「當初我是為了你,方才還俗的,如今你與阿暖姑娘喜結良緣,我自也不必再留在揚州了。」

    齊書白愣愣地看著他半晌,而後問道:「你還喜歡我嗎?」

    「喜歡。」不曾思量地,便說出這二字。

    齊書白心頭一顫,心也不由得砰砰直跳起來,他微微低了頭,看著書案之上的文書,輕聲地道:「我不要你走。」本以為,那和尚仍會捨不得自己,卻不想下一刻——

    那和尚作揖告辭道:「保重。」

    然,不待他踏出門外,只忽聽身後文書落地聲響,而後便是那人冷聲道:「你若敢走,我便殺了你。」若是細聽,好似聽到那人正自哽咽著。

    「你為何會喜歡男人?!」齊書白勉強地扯出一絲輕蔑的笑意,「噁心。」

    「沈敘之,你若要走,便去死好了!」嬌生慣養的小公子,生氣時說的話,亦是不知分寸。

    沈敘之仍是安安靜靜的站在那兒,由著他罵著自己。

    待得良久,齊書白終是不再說話了。到了最後,那和尚仍是踏出內堂門外,沒有回頭再看自己一眼。

    明明想捉住他的……

    如此辱罵他,到頭來,難過的還是自己啊。

    他不由自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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