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南荀令過，十里送衣香。

荀攸最記得的，便是小叔身上的淡淡衣香。

也猶記得初入曹營時，他臉上那抹清淺笑意，正如他身上衣香一般，不由得記於心間。少時也曾見過荀彧幾面，只不過彼時年少，只記那垂髫孩童是自己小叔罷了。

那是個比自己年紀還小的長輩。

年歲稍過，兩個少年再次相見時，恰逢新歲佳節至。是夜，月兒高掛，煙火燦爛，二人坐於樹下，數著星星談笑閑聊著。

再到後來，天下大亂，二人便鮮少相見了，直至踏入曹營後，相見機會方才多了起來。

初入曹營之時，是荀彧時常陪伴於自己身旁。時而見過曹公以後，待他閑時荀彧便會找他，與他對弈品茗，閑聊常事。

然，一局棋子的時間裡，荀攸已悄然抬眸，看了荀彧好幾眼。

他甚是喜歡小叔思量時的模樣，便連他敗棋後的失落模樣，他也甚是喜歡。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荀令留香，三日不散。這便是荀攸默默記於心間的荀彧。

壽春的黃昏里，忽有大風拂過，他衣衫甚薄，風過時，只冷得猛然回過神來。淚眼朦朧中，只依稀看得清那座小小的石碑上，寫著「荀彧」二字。

微顫著手，輕撫石碑上的字，一遍一遍地默默念著荀彧的字，也一遍一遍地回想著荀彧的笑。

「文若、文若……侄兒求你，求你快些醒來吧……」他哽咽著道，卻未覺已淚透青衫。

昨夜枕寒風而眠，更深夜闌忽夢少年事，那是與荀彧相處時的昔年，奈何一夜甚短，驚醒抬眼間，數年已過，他已不復少年，只是，夢中那比自己年紀還小的長輩，如今卻已不知所蹤。

黃昏落日，隱約得見月兒高掛，只是荀攸仍守在荀彧的石碑旁，一遍復一遍地於心間默念著他的字。

「文若，我喜歡你。」

藏於心間多年之言，終是當著這座石碑道出。

風又起兮，吹起滿地白紙，恰如彼年初見之時，所下的紛飛小雪，恍惚間，似見彼年垂髫孩童，扯著他的衣袖，一聲聲地喚著「攸侄」。

……

……

春去秋來，年歲又過幾載，只一眨眼間，已是建安十九年。

是年，荀攸去。

……

黃泉路上，奈何橋邊，忽有衣香盈鼻，待他抬眸一看，卻見有一紫衣公子，正朝自己微微一笑。

荀攸心頭一顫，隨之輕輕笑了起來，作揖道：「攸來見小叔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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