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矢澤清之在廁所隔間里一直呆到放課，幸村已經替他請了病假，所有人都以為他這時候正躺在醫務室里休息，沒人會想過來找他。

擤鼻涕用的紙團把馬桶口都塞滿了，矢澤清之最後帶著厭惡的往裡看了一眼，退後靠在牆壁上按下抽水鍵洗刷掉這些證明自己懦弱的證據。

他回教室時特意在隔壁班級門口逗留片刻，兩個值班學生在放完水桶後準備關門離開，回頭見他一副奇奇怪怪的模樣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矢澤清之有些害怕，瑟縮著腦袋從後門走進自己班上。

他的個頭在班裡算不上高，還總喜歡駝背含胸，性格又安靜沉默，除了成績看的過眼外似乎沒人能找出他其他的優點，班導從不擔心這個乖學生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把他安排在邊上靠走廊的位置。

放課後的學園匍匐在暗色的黃昏里，矢澤清之坐在座位上抱著自己的包，一邊從隔層處自己割開的夾袋裡掏出僅剩的錢，距離這周結束還有三天，如果他省下不吃早餐的話還能買幾瓶牛奶。

父親每星期只給他固定的費用，他的午飯向來用飯卡在食堂解決倒無所謂，晚上還可以回家，只有早飯需要自己在外面買。

按他的計劃來講，前幾周自己都是吃完早餐還有富餘給鯰澤買牛奶，但今天卻碰到了齋藤那個總口口聲聲說著收保護費的混混，他早被打的怕了，開瓢的腦袋到現在都沒癒合，哆嗦著就把當時口袋裡揣的錢都交了出去。

本來不該這樣的。

矢澤清之忍不住想著如果是碓冰拓海碰到這種情況會怎麼辦，肯定要把那些混混打的落花流水吧，就連鯰澤會長身為一個女孩可以做到的事。

他想著忍不住鼻頭又是一酸，把書包搭肩頭抹了把眼睛就往外走，這時候他還抱著一絲僥倖，說不準碓冰拓海之前說的話完全是騙他，那瓶牛奶壓根被他放在自己的課桌抽屜里等他可憐兮兮的把它拿回去。

這種可笑荒唐的想法卻敦促矢澤清之加快步伐。

他的腳步再次頓在碓冰教室門口。

矢澤站在走廊正中央，所有的窗戶都被關的嚴實，空蕩盪的長廊上只有自己被陽光拉得瘦長的身影，他左顧右盼了一會兒，不明顯的喉結不時滾動。

終於，那扇大門被他輕輕拉開。

空無一人的教室透出森森冷氣，這在白天沸反盈天的校園裡從來難見的景象讓矢澤清之慌神，他走進去的時候還被低的出奇的門檻絆了一腳。

碓冰拓海的位置在哪他當然知道。

他從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這個經常和鯰澤會長攪和在一起的人物，不是因為他年級第一的身份，更不是因為那對於自己來說遙不可及的校草頭銜，只是因為他和鯰澤有著讓人出乎意料的親密。

他很嫉妒。

他必須承認。

世界上不可能有完美的人存在，矢澤清之總是懷抱如此的惡意揣測著對方，他有段時間甚至連鯰澤也顧不上，一股腦鑽進那灘名為碓冰拓海的深淵，試圖挖掘出一絲他的任何缺陷。

他知道這種行為不對，可罪惡的種子還是在心底萌芽。

但最後他放棄了。

關於那個人，他找不到任何足以讓自己聊以慰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