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連著上了兩堂課，矢澤清之坐在座位上有點憋得慌。他對於早上的事似乎敏感過了頭，男生說了什麼其實當時他也沒聽清，只下意識就溜煙兒的跑，早自習後還忘了上趟廁所，結果臨了個測驗又捱到現在。

二三堂課間是廁所高峰期，整個年級的人都往兩頭堵，教室里零零散散的只剩幾個人，他也沒人能說得上話，加上膀胱脹痛，尿意頻現，整個人幹脆蜷在座位上不動。

好像自從那件事後他就再沒嚐試過在這種時段上廁所了，即使是私密足夠的隔間也不行。

矢澤清之有好幾次做噩夢，他夢見自己站在那個地方，拐角口傳來腥臊惡臭和肆意調笑，他循著聲音追溯過去，那些原本還站著罵不知道誰的人突然一齊轉頭看向自己，然後他們的嘴巴越咧越大，堵住了他身後唯一的出口開始扒他褲子。

而他卻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群人用笑聲將自己淹沒。他看到了很多個自己，有的躲在窗檯上，有的縮在門縫裡，有的就站在那群人身後看著他，他們個頭都小小的，可惡意又總能這樣輕而易舉的表現出來。

當你對別人的死活袖手旁觀的時候，死神也在觀望著你。

矢澤清之經常想起這句話，又覺得自作孽不可活。

尿意不斷上涌，這讓他有點不舒服的蹙起眉頭，把筆頭蓋上後就開始趴在桌上休息，他得憋到中午才行，那時候是飯點，廁所里人不多。

可老天偏偏不如人所願，矢澤這才剛眯了一會兒，門口忽然傳出一道慵懶夾著倦意的嗓音，碓冰拓海就那樣倚著門敲了敲，金色髮絲在被風扇壓下的冷氣流中拂動，「請問矢澤清之在嗎？」

班裡原本還在說話的人陡然沉默。

他們還沉浸在片刻的震驚無措中回不過神，轉頭被叫到名字的矢澤清之卻在下一刻站了起來，他的神情是那頭過長黑髮也難以掩飾的緊張，哆嗦著起身就往門外走去。

沒忘記揣上那兩根救命糖果。

「天，天台說。」他沒在碓冰拓海身邊多做停留，教室走廊間來來往往那麼多人，他實在害怕被圍觀的感覺，只能在同對方擦身而過時輕輕說了句。

碓冰習慣性面癱，只是他原本揣口袋裡的兩隻手忽然抽出一隻拽住矢澤，嘴巴里嚼著的薄荷味兒還沒過，吐氣都帶著挺提神醒腦的甜香。

他本來大概是想拒絕這種要求，但矢澤清之扭頭回望他的視線里似乎寫滿了可憐巴巴的乞求，於是砸吧了兩下嘴，等到裡邊味道散的差不多了，才撒手放人：「中午天台。」

一股芬香的薄荷味湧入鼻間。

從喉腔直直躥上了大腦，激得矢澤清之立馬清醒。

他比碓冰拓海矮的多，湊這麼近不得不抬頭看人，黑黝黝的眼珠子正好撞進那雙貓瞳。怪好看的，他這麼一想，忍不住又把頭撇開。

碓冰拓海確實好看。

他們倆沒得比。

三樓走廊盡頭的樓道口忽而傳來不小的騷/動，是矢澤此刻正對的方向，他的眼睛才剛剛裝完漫天星辰，轉眼又看見鯰澤美咲就這麼直直落進自己眼裡，身邊似乎還跟著一位不是本校的學生，模樣挺高。

好像長的也不錯。

這種時候應該有危機感，矢澤清之再次抬頭看向碓冰。

那雙幽綠色眼仁此刻果然不再低頭停留在自己身上，轉而目光冷厲的看向那兩個正緩緩走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