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先生，你可以離開了。」

次日，當審訊室的門再次被打開時，岑航沒有想到會聽見這麼一句話，當時愣了半秒，「什麼意思？」

「您沒有嫌疑了。」向錚摸摸鼻頭。

岑航的眉頭卻並沒有因這句話而舒展開來，他沒有動，沉聲道：「監控上的人是我，我會配合調查。」

向錚欲言又止，最終被身後走來的厲揚琛冷聲直言：「監控上的人是岑宇，他已經到警局自首了，岑航你不用替他認下來。」

「我沒有，監控上的人就是我，我哥才是替我認下來的！」岑航放在膝蓋上的手漸漸攥成了拳頭，倏然抬頭瞥向門口，聲音冷漠，「厲揚琛，誰讓你聯繫他的？他跟這些事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

厲揚琛頓了下，震驚於岑航望過來的視線。

那是他從來沒從岑航身上看見過的氣質，透著些偏陰鷙的執著，眼裡的冷意與憤怒即將噴涌而出，跟這段時間接觸到的岑航簡直判若兩人。

陌生到厲揚琛險些都要相信他說的才是真的。

「岑宇正在隔壁審訊室接受訊問，既然你說他跟這件事沒有關係，那麼需要跟我一起聽聽嗎？」厲揚琛提出建議。

岑航眸中波動，最終還是起身跟著他去了隔壁。

透過單面鏡，岑航能看見審訊室內的一切，岑宇坐在跟他之前一樣的位置，大概是因為第一次待在這種空間，他眼神不斷在往四處亂飄，神情很是不自在。

岑航面上不動聲色，整個人身形卻是繃緊的。

「說說案發當日你和死者的聯繫。」

「小航的手機那幾天一直由我保管，那天就接到了應睿松打過來的電話……」岑宇陷入回憶說，「他約小航出去見面，我就去了。」

「也就是說，你是用岑航的身份去跟死者見面的對嗎？」

「嗯，我不想讓小航再和他有任何的關係，也想要知道他這次回來到底有什麼目的。」

「見面後你們都聊了什麼？可以解釋一下當時你離開橋洞時發生的事情嗎？」

向錚的步步緊逼讓岑宇忽地沉默下來，不知想到什麼，他低下頭想了很久，最後抬頭卻是答非所問：「我承認跟他發生了衝突，但我離開的時候，他沒有死。」

「你們發生衝突的原因是什麼？」向錚追問。

這次，岑宇沒有再開口，緘默下來。

厲揚琛站在岑航的身邊，「你們還真是親兄弟，軸起來都一個樣。」

此刻的岑宇，跟之前岑航鐵了心要認罪的模樣簡直相差無幾。

岑航目光緊盯著裡面的哥哥，「我說了，我才是去見應睿松的人，他當然不可能知道起衝突的原因。」

「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要這麼堅持嗎？」厲揚琛心中鬱結，「岑航，我要是你，我就會認真調查真相，會相信自己的家人，而不是這麼愚昧地替人認罪！」

聞言，岑航如同被五雷轟頂，呆立良久。

沒錯，他急著替岑宇認罪，不就是另一種意義上認定岑宇是兇手嗎？

「我想跟我哥聊聊。」岑航抬眼看向厲揚琛，向他提出請求。

這一刻的岑航好似才變回了之前厲揚琛所熟悉的岑先生，厲揚琛心裡稍鬆一口氣，轉頭凝重盯著仍閉口不言的岑宇，點頭同意了這個請求。

岑航踏入審訊室的那一刻，岑宇抬眼看著他，露出笑容有些無奈：「你是不是傻？我聽說你要替我認下這些事，你沒腦子的嗎？」

「哥，我知道你是為了我……」

岑宇扯扯嘴角打斷了他的話：「你都不知道，那天我跟他見了面後回家生怕被你聞出來，特意在外面洗了好幾個澡還故意又噴香水又噴白酒，搞得後來你嫂子都差點跟我吵架。」

那天正好是厲揚琛來他們家，岑航被他分散了不少注意力，對於岑宇剛回家的異樣的確沒有太在意，若是當時他再仔細一點，沒準就……

「對不起，哥，對不起。」岑航低下頭，好像這輩子他對岑宇說的最多的就是這三個字了，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總是在拖累岑宇。

岑宇眼色深沉，「沒什麼好對不起的，小航，我知道在你心裡，其實所有的事都從來沒有過去，所以我身為你僅剩的家人，我想要用我自己的能力拯救你，別一個人扛著，別走錯路。」

話音落地，岑航身形微微一頓，紅著雙眼看向對面這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張張口卻是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行了，我說我沒殺人就是沒殺人，你別太擔心。」岑宇故作輕鬆，反倒安慰起他。

岑航眉頭緊緊擰起，「哥，你跟應睿松到底談了些什麼？」

提及這個，岑宇下意識看向了角落裡亮著的監控，笑了笑認真盯著岑航，卻還是輕搖頭：「不重要的。」

不重要，怎麼可能不重要？

岑航咬咬牙，將心裡的無數個問題最終還是咽了回去，深深望了岑宇一眼，最終沒有再多問，起身，「你放心，我會調查出真相的。」

走出審訊室，岑航靠在門外的牆壁上，良久都沒有動作，只是那雙原本清澈的眼睛裡不知何時變得隱晦起來了。

分明他和岑宇這次談話沒有任何結果，但岑航整個人在進出審訊室前後，的確是變得不太一樣了。

這是厲揚琛走向岑航身邊時，心頭湧出的第一個想法。

也是他第一次感覺，真正的岑航恐怕跟他這段時間了解到的模樣是全然不同的，或許一直以來，他所認識的岑先生都只是岑航想讓他看見的岑先生。

岑航從始至終都對他有所保留。

而什麼又叫「拯救你」「走錯路」？

在岑宇的心目中，岑航到底會走錯什麼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