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岑航刺傷厲揚琛這件事，陸振東大為震驚，「你說什麼？真的是岑航？」

厲揚琛不再吭聲，他也希望是自己記錯了，可他記憶里關於岑航當時和岳驍離開時，看向他的那個決絕冷漠的眼神，無比清晰。

分明，在那之前，岑航還跟他告白了。

岳驍先段崇他們一步找了過來，他用熟練的技術替岑航腹部做簡單包紮後，驚醒了岑航，只是不知道為何，醒來的岑航在見到岳驍後，彷彿兩人無形中達成了什麼默契，眼神也變得陌生起來。

「你現在願意跟我走了嗎？」岳驍眉梢帶笑，渾身放鬆。

岑航頓了下，也笑起來，欣然點頭：「當然。」

他答應岳驍的時候，甚至連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厲揚琛。

「阿航……」厲揚琛緊蹙眉頭，忍著背後的劇痛，試圖起身去拉岑航的手。

然而才稍抬頭，岳驍就已經一腳踩住他的肩膀，往下使力，厲揚琛整個人就再次癱回地上，岳驍嘴角銜著笑回頭，「那這個警察怎麼辦？」

岑航這個時候才將視線轉移到他這邊，蒼白的臉上透著的是厲揚琛從未見過的漠然，他漫不經心地掠過他，滿不在意：「隨便你怎麼處理。」

「是嗎？」岳驍滿意地笑起來，蹭地一下就從口袋裡掏出了軍刀，將刀柄遞向岑航，「那你來，殺了他。」

空氣有片刻的滯愣。

接下來的每一個片段在厲揚琛的眼裡好似都開了慢放，一幀一畫都刻在他的腦子裡。

他親眼看著岑航抬手接過刀柄，看著岑航一口應下「好」，看著岑航捂著傷口朝他靠近，看著他眼神冰冷揚起刀，然後，毫不猶豫將匕首落下……

之後的一切，厲揚琛就再沒有印象了。

這次建在潞城的實驗室由於岳驍一行人離開得太過於倉促，基本大量實驗器材都留下，也有一些能力不強的能力者被解救出來。

但大部分人員都被岳驍完整撤退。

厲揚琛在潞城住了兩個星期的院，而後轉回省市修養了近三個月身體才漸漸恢復過來。

期間，關於對岳驍他們的搜捕從未停止，然而再怎麼找，依舊杳無音信。

景雲銳和梁維因為要隨時接受警方關於這個案件的調查詢問，暫時也不能離開省市，加之梁維尋人的能力，久而久之，也算是成了警局的常客。

只是厲揚琛對於梁維始終不算待見，每每撞上都給不了他好臉色。

這天，省廳一隊辦公室內。

「我今天找你來是想問你關於阿航……」厲揚琛一手拿著卷宗，抬眼瞅著那邊的人，話才說到一半，那邊的梁維就忙起身，重複解釋：「我真的儘力了，我能看見的線是有時限的，還跟當時的天氣環境有關，岳驍帶走岑老師時是用直升機，天上的線我不能確定準確方位，太遠了我也看不見……」

梁維每逢見到厲揚琛都會從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心虛，其中還夾帶著些許懼意，厲揚琛每回都板著臉，他簡直害怕哪天厲揚琛就會跟他動手。

「我知道，不是問你這事，」厲揚琛抬手打斷了他的話，轉頭認真盯著他，「阿航跟我說過一個名字，叫庄博，你知道他是誰吧？」

霎時，梁維渾身一僵，「岑老師……跟你提過這個名字？」

「嗯，之前他介紹你和我們一起過去，說你偷聽過應睿松和他們的電話，才知道他們在潞城。」

當時岑航對於庄博的具體情況並沒有詳談，只是提及了一回，然而在潞城的時候，出現的人中並沒有庄博這個人，這讓厲揚琛心裡不禁產生疑惑。

回到省市這幾個月，他也一直在查詢庄博這個名字。

國內叫庄博的人不在少數，然而很可惜，有疑點的少之又少，沒有一個人完全符合關於這個實驗室幕後老闆庄博。

關於這個結果，梁維似乎並不意外，連一絲訝異都沒有。

厲揚琛正視他，「你認識庄博？」

梁維先是下意識點點頭，而後又搖頭，「不能算認識，但是很抱歉，我不會告訴你庄博是誰，這對找到岑老師沒有任何實質意義，我勸你們還是從岳驍身上找線索比較實際。」

「怎麼會沒有意義？這個庄博明顯更可疑不是嗎？」厲揚琛反問。

「那我可以告訴你，你找不到庄博，他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厲揚琛輕笑，眼神篤定：「這個世界上的人，只要存在，就一定會有痕跡。」

聞言，梁維稍愣住，若有所思地重複：「是呀，只要存在……」

可……也只有他存在，才會有痕跡。

*

建在山上的別墅是北歐式裝修風格，落地窗前的床被夕陽的餘暉鋪上一層金光，身材單瘦的男人站在窗前，盯著前方一覽無遺的茂密深綠，眼神深邃。

片刻，他身後的房間門，被人推開，來人嘴角噙著邪氣的笑容，站在他身旁，順手遞上外套，「你身子剛好，傍晚氣溫涼，別感冒了。」

男人微側身避開他的觸碰，跟他隔開距離，沒有接下他手裡的外套，嗤笑聲明：「我是岑航。」

生怕對方認錯人一般。

「我知道，」岳驍笑出來，「我就是跟你說的，別誤會，我跟庄博可不這麼說話，你比他可愛多了。」

岑航微微皺眉，沒有接他這句話，也依舊保持防備姿態，沒有接過他的外套。

岳驍也不勉強他，將手裡的衣服扔在床上，跟著他眺望山下，「怎麼樣，這裡的風景比潞城好多了吧？」

「我想不通，你們為什麼總是喜歡將實驗室建在山上。」岑航並不回答他的話。

岳驍饒有趣味將視線轉移回岑航身上，眼裡幾乎要憋不住笑意，「你可真是有趣，這是庄博提議的，不就是為了你自己少忍受城市裡的雜亂氣味嗎？」

登時，岑航渾身繃緊，神色僵住，不再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轉身開始拉上窗簾趕人，「我要休息了。」

「我這才剛來呢。」岳驍露出失望的神情。

岑航冷笑一聲，「庄博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出現了，你是怕他再也不出現，才來找我的不是嗎？」

岳驍被揭穿，只能聳聳肩承認下來，「是，實驗室有點事需要找他商量，小航航，你該知道，我想找他的時候，總有辦法找到他，你還是不要再做這種無力的抵抗了。」

岑航沒有再應聲，直接拉開房門，直勾勾盯著他，做出請他出門的手勢。

等到岳驍離開後，岑航繃緊的神經才敢稍作放鬆。

他整個人靠在床頭，緊握拳頭，睡意襲來，卻緊咬下唇，試圖以痛感來減輕睡意。

其實……這一個星期，他都沒敢陷入熟睡。

他怕，自己只要睡著後，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怕，這一睡，岑航就會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留在世界上的，就只剩下庄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