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一次仙魔大戰結束後，冥界便已經立下條約，不參與三界紛爭。而如今滄洲深境又開，人間受難。冥界至今尚未對吾等做出任何回應。且裂縫有擴張的趨勢，或許會危機低等仙庭。」神庭大殿，列位數位神尊中不斷有聲音傳出，發表自己的意見。天君至始至終都只合目靜聽，沒有表過任何一次態。

「……臣認為，既是冥界毀約在先，吾等便有權發動征討，派兵鎮壓，以避免生靈塗炭。」

「臣以為不然。」那神尊話音剛落，就出現了反駁之聲，「天庭對魔界還未展開全面鎮壓，又怎能知滄洲深境的開啟與魔界是否有關？現神魔衝突不斷，戰亂已醞釀至最終階段，若是冥界是被魔界所控，貿然發兵，天庭損傷定不可想。開寧上神鎮守人間，百色深淵也沒能回歸平靜，假使吾等因冥界而疏忽了對於魔界的防範，後果將不堪設想……」

「那你不理不問，是準備對即將掀起的血雨腥風袖手旁觀嗎？」一位武神嗤笑一聲，嘲諷道。

幾位神尊頓時變了臉色，一場唇舌大戰爆發在即。

就在此時，天君開口了。他看向角落裡撐著臉漫不經心坐著的念川，問道：「念川，你的意見呢？」

念川從神遊中回過神，撓了撓腦袋，笑道：「滄洲深境重人四大私念，偏惡為主。臣以為，既無法與冥界對質，又探不清魔界的實況，那為何不趁著人間秩序還沒大亂之時，先在人間找到有關滄洲深境的線索？三界條約還未被明面銷毀，無論誰先觸犯都會引發戰亂，而兩界之戰，人間傷亡必將慘重。為了三界平衡，還請各位暫且放下天界利益，為無兵無力的凡人著想。」

「謬論！」他這話一出，便遭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斥責，「若天界覆滅，又有誰能為凡人著想？且人間惡者為多，這不過才數月，消失的凡人已經數不勝數。眾多地界已經陷入恐慌之中。念川上神，到底是你對三界不夠了解，還是你在人間待了這麼久，連人之本性都未摸清楚？」

「夠了。」天君手輕輕一揮，散落一片金波，「念川之見雖未考慮長遠，但也有一方道理。在冥界對天界宣戰之前，三界條約仍處有效期。眾神不得侵犯冥界，至於人間，吾自會派神官前去鎮守。眾卿不必再論，散了吧。」

武神們皆一臉不滿，氣呼呼地抄起武器便走出了大門，走過念川身邊的時候還會瞪他一眼。文官們對視一眼，也是搖了搖頭，卻也沒說什麼，背著手便走了。

念川嘆了口氣，向著天君的方向行了個禮，也準備離開了。

「是否還對人間存有眷戀？」天君突然開口問他。

念川在原地站住了，沉默許久後吐出一口濁氣，也並未否認，只是回頭笑道：「方才只是在想開寧而已。」

說罷，他就轉頭出去了，沒再回頭。天君睜開淡金色的眸子，看著他的背影。也不知是不是看到了什麼，最後還是合目了。

——

「……念川……」

「念川……」

「……求求你……救……」

「念川————」

念川猛地睜開眼，環繞在身邊的靈流散了個幹凈。他喉間一堵，生生咳出了一灘血來。他看著手上的血跡，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

「萍水……」他低聲喃喃著，腦內回蕩這方才聽見的朦朧的呼喚，突然瞳孔驟縮，從桌案上拿起自己的錦囊就施法消失在了原地。

念川跌落在浮生界之口——天界通往人間的道路——他不顧保護結界對於他的剝削與傷害，忍了神體所受創傷，對著雷雲電光涌動的深淵般的雲口，沒有絲毫猶豫，縱身躍了下去。

在失重感充斥身體的浮生路中，幽藍的電光猛地纏繞住念川的腳踝，雷蛇長著大口朝他襲擊過來。念川一揮手甩出數道靈刃，斬落了它的攻勢，將鮮血淋漓的腳從電光中掙脫，再次下墜。

然而在千層雷雲中，雷蛇定是不止這一條。如刀的狂風中，阻礙他的東西越來越多，數多電光向著他的致命點攻擊。念川費力躲閃，沒落得致命的下場，卻仍然被扎得遍體鱗傷。一條雷蛇的口就足以將他整個吞噬，更別說於現這鋪天蓋地的雷蛇了。念川長嘯一聲，數多靈藤瞬間生長，以不可想像的速度向上纏繞，控制了哪些雷蛇的攻勢。雷蛇還在不停掙扎，然而下一個瞬間就被靈藤讓突然衝出的荊刺貫穿，在震耳欲聾的慘叫後，皆化作碎片消散了。

念川費力合掌，收了那些靈藤。本想著能夠暫且休戰，卻不想兩側的風雲快速旋轉了起來，自左側飛出一隻戰戟，同右側的一支長槍一齊向他擊來。念川猛地一側身，那戰戟與長槍相擊，鎮守浮生界的兩位神將駕雲衝來。念川施法解了自己的浮空，努力觸及只有最後一段路程就能衝破的人神界之門。

只是那神將的反應更加迅速，一把抄起自己的武器，俯空便追。那位拿槍的神將念了法術，將人神之門與浮生界用結界斷開。

念川被一股外力猛地一拉。他剛想捏決施法抵抗，卻突然被扼住了頸，同時後背與結界相撞，差點沒把他撞得靈體分離。他死死咬住牙根，雙手抓著那神將的手腕，費力抵抗著。

「在下沒有收到天君大人的任何指示。若您執意要闖，在下只能將您就地正法。」神將冷冷地看著他。

念川狠狠瞪著他，眸子似乎燃燒成了金色。那神將一愣，突然腦中就炸開了念川的聲音：「本尊想做什麼，還輪不到你來攔！」

一瞬間，威壓開放最大，兩個神將都被彈飛出了領域，倒在雲層之上動彈不得。念川緩緩站起，眼底古符浮動，他抖開幻化出來的摺扇猛地一揮，藕色的風即刻便起，風過之處花開一片，靈氣騰繞大片，竟是生出了一個偌大的幻境，吞噬了上頭席捲而來的攻擊。

念川腳尖一點，那神將設出的結界便崩析破碎，最後竟是連光屑也沒留下一片。

——

念川現於何家之時，已是深夜。

他跌了個踉蹌，最終還是倒在了地上，衣服破爛不堪，傷口的血也止不住。他垂眸，向著自身施了個障眼法，抹去了地面上的血跡，強裝著一副正常模樣。

何萍水房間的燭火早就滅了。念川輕輕推門進去，便聞到了一股異味。他立即便認出了這味道，猛地轉頭，尋找何萍水的身影。尋了幾處，最後在桌邊的角落找到了縮成一團，還在微微顫抖的何萍水。

他快步走到何萍水面前，何萍水本身睡眠就淺，聽見聲音的靠近就猛地睜開眼，看見念川的那一瞬間先是茫然了一會兒，還未等她的欣喜展露在臉上，就被念川按住了肩。

「是誰，」念川的眸子里似乎要燃起火來，沉聲問她，「是誰叫你用喚神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