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過我吧。

——好不容易才找上你，就這麼收手了，大概有些虧了吧？

——………

——不過也行，反正我不過就是束靈識，消散在即。你就最後為我做件事吧。

——你已經把我毀了，還不夠麼？

——你怎麼不看看，我如今這幅凄慘模樣還是拜你所賜呢。最後再為我做一件事，就當是……你給我的補償吧。

——………

——

自那天之後，沈氏衍生家族勢力的人便入駐沈家了。雖說因為沈子吟的要求，只有長老與長老身邊的侍從助手可以進駐，但外人的幹涉還是影響到了沈家的正常運作。門生授課停滯，出征任務也一拖再拖最後不了了之，再加上沈子吟被長老勢力逼迫強制閉關，才開始有了復興之勢的沈氏再一次滑入低谷。

方棲言看不下去了，與自己的父親和兄長稍作談論，便和沈氏長老進行協定，暫時接納了還處於修行初期的新門生，而至於其他的人，則是各自組隊，下了離山駐守湘離，或是自行組織，去剿滅流光林周邊的怨氣了。這才暫時分散了勢力，使沈家落在長老手中的權力減少了幾分。

而現在，真正難以從長老的控制中逃脫出去的，是幾近被囚禁的沈子吟。

他從青逸門出來後，又盡其所能修復了周邊的街道，最後因實在是體力不支才被跟隨而來的墨青送回了沈家。在稍作休息，安排了此後門生去處之後，他又孤身一人去往了無言谷，想要尋找猷眠，甚至一度試圖接近無間石碑，最後被長老派出的眼線發現，被強制勒令回了沈家，並要求他閉關，不許他再去尋找猷眠，給出的理由是怕世人誤會他是猷眠的幫凶。

實際上就是他們自己害怕沈子吟叛變，幫助猷眠罷了。

從那日之後，他便於冰潭閉關，日復一日試圖分散靈感尋找猷眠，但不管如何努力還是無果。先前他以為是自己修鍊程度不夠，靈力還不夠強大，但無數次嚐試之後，他還是絕望地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猷眠，就彷彿他這個人已經從這個世間消失了一般，連半點音訊都沒有留下。

兩年的時間一晃而過。在日夜更替星月流轉中，沈子吟不斷嚐試，不斷失敗，被逼得幾近瘋狂。

猷眠就算叛變了也好，畏罪潛逃了也好，只要存在於這個世間，能讓他察覺到一點氣息，那便能使他心安。無論如何也不要像現在這樣，沒有一點點音訊和動靜，彷彿他根本沒有存在於這個世間一樣。

而就在此刻，無間石碑封印被破的消息傳入了沈家。

——

申時。

四位長老正在大殿中談論對於無間石碑被破後、魔界將大舉入侵人界的應對事宜。正談論到要處，便突然聽見了一聲巨響，隨即就是一陣地動山搖。有侍從慌慌張張跑入大殿，不知是不是因為太過害怕而語無倫次：「長……長老……冰潭……掌門他……」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陣自外湧進的靈風給掀倒在地，抽搐了兩下便昏厥了過去。

長老們紛紛抬手遮擋風中夾雜著的雪粒，死死握著手中的法杖，卻根本無力對抗如此強大的靈力。

而風止後，踏著一地殘雪而來的，是面容冷峻的沈子吟。

他周身攜著冰潭之中入骨的寒意，長發披散，些許垂在肩頭，白衣楚楚，衣袍鼓動，掀下了結在衣角的冰碴。大約是方才出關破封時他灌輸了靈力，此刻百季正微微振動著，周身散光，似乎還能聽見沉悶的劍吟，給這滿室寒意又增添了些許殺意。

「讓我去找他。」沈子吟開口，冷清的聲音回蕩在空闊的殿內，沒有絲毫起伏。

四位長老面面相覷，似是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是靜默著，互相對著眼神，半晌沒有動靜。

沈子吟看著他們，吐出一口濁氣，便不管他們什麼意見，握緊百季轉身便走。

只是他剛要跨出門檻，大門處便升起一道光屏，將他逼退回門內。沈子吟舉劍對峙，卻依然敵不過那光屏的阻力，最終靈流炸開，將他掀了出去。

沈子吟不斷後跳，穩住了身子，看著門處那扇光屏，靜立。半晌後他轉頭，看著舉著家族之印施法的大長老寄豫。

每個氏族除開門中勢力，都會有有一定的追隨者。追隨者在獲得氏族統領者肯定後，自成一脈，在背後動用人力財力支撐氏族。而氏族為了肯定追隨者的地位，便會賜予家族之印。家族之印祭出時，縱然是一氏的統領，也得乖乖俯首。正因如此，家族之印是權力的代表，同時也是制衡統領者的工具。

而沈氏的家族勢力，自許久之前就一直不太安分，打著沈氏的名義在邊宗胡亂作為。前前任掌門沈渝安就曾動用權力，整治過家族勢力，並削弱了沈氏家族之印所代表的權力。到了沈南浦上位，家族勢力與氏族一脈的衝突就愈來愈深，但沈南浦讓他們知道了，若是再輕舉妄動，那便是凈清全脈，有過者皆流放異域的後果，於是自沈南浦在位中期就全部安分了下來。如今沈子吟當位，被壓制了幾十年的家族勢力再次蠢蠢欲動了，借著當下猷眠「叛逃「的噱頭，強壓著沈子吟，甚至開始私移掌門權力，幹涉沈家內務。於現更是祭出了家族之印，試圖重新控制沈子吟。

到底是真的為了修真界著想，還是只是為了家族勢力能夠在四氏中揚眉吐氣多苟存一段時間？

寄豫見沈子吟沒有了下一步的動作，便放下了家族之印，目光一轉躲開了他帶刀的眼神，將手背到身後，緩緩道：「還先請掌門莫要衝動。」

沈子吟沒應，只是看著他，等他繼續往下說。

寄豫清了清嗓子，道：「想必您也聽聞了，無間石碑的封印被破，若是短時間內四氏沒能作出對策，魔界將大舉進犯人界。而打開無間石碑遺跡的是您的左侍，那麼就說明他八成已經叛逃魔界了，說不定還會成為新一任的魔使。如今您急於尋他，萬一被世人認為……」

「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我還請長老們不要妄下定論。」沈子吟冷著臉打斷他的話，一字一頓地說道。

寄豫與其他三位長老都沒有出聲，只是看著他，似乎是不知該如何反駁他了。

半晌後，寄豫嘆了一口氣，舉起家族之印。霎時間大殿內亂風肆起，其餘三位長老皆舉杖，向家族之印中傾入法力。

沈子吟抬手，眯眼看高台之上大綻的金光。

而後他周身的一切開始漸漸瓦解，白玉磚瓦皆化為青黑，周圍如同被濃墨渲染，一片灰黑。而四位長老的身影在亂光迷濛中隨風消散了，隨後沒等他看個釐清，雙眼便一陣劇烈的刺痛，隨後眼前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見了。

寄豫的聲音自空傳來，似是得意又似是不屑：「我可以讓你去找他，但是你必須透過試煉。若是你能從這裡面出來，那就算你透過試煉，我便放你走，你找不找他從此都隨你意願。」

沈子吟捂著眼不斷抽氣，似乎有帶著腥味的液體貼合於掌心，不一會兒就變為冰涼。

周邊一片風聲嘈雜，夾雜了數多尖銳的咆哮。有靈流托起了白布，替他掩了雙目。而後尖嘯聲愈來愈大，四周還有異樣沉悶的打擊聲。

「對了，似乎忘了告訴你。

「這兒是鎖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