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歸忍住扶額長嘆的衝動，「我先回去了，你好好想一下吧。」說完不等葉款冬回答抬腳就往反方向走了。

「秦歸，別走呀。」葉款冬追上去，「誒呀，你是不是臉紅了！？」語氣跟發現新大陸一樣。

「沒有!」秦歸從來沒有這麼果斷地作答過。

葉款冬笑了起來，「喂喂，秦歸你是不是害羞了？」

「你想太多了，我要回家了別跟著我了，回學校吧。」

「我送你。」

「不用。」

葉款冬置若罔聞，隔著兩步的距離跟在男人身後。

秦歸不得不走快一點，步伐比平日里大了不少，更沒了那種閑庭信步的悠閑。

可身後的人亦步亦趨，就是不肯放過他。秦歸猛地轉身，差點沒和來不及剎車的葉款冬迎面撞上了。

「我說，葉款冬，你回去。」

啊咧？葉款冬失笑，此刻男人的語氣表情再也沒了平日里的閑適，反而像即將炸毛的抹茶。好可愛。

要是讓秦歸知道他這麼想，會不會直接炸毛？只是秦歸會是這樣子的麼？

他唇畔的笑意越來越深，「不，我送你。」

「不需要，我是個有自衛能力的成年人。」

「可是我擔心就這麼放你回去，你會把我的真心當玩笑。」葉款冬斂了笑，「秦歸，我是說真的，不管你怎麼看待我對你的感覺，我都會陪伴著你。」

直至漫長歲月里再也沒有你和我。

秦歸沉默了一會，「我知道了。總之，請別再跟著我。」

這回葉款冬倒是很聽話地沒有再跟上去了。春日濕意深重的黃昏，凝固的糖漿一般的陽光下，他目送男人漸漸走遠。那些糖漿也逐漸在心中化開來，黏稠深重的情緒堵住了一切出口。

表白事情過後半個月。

陰雨連綿的春日正午，陽台的水泥欄桿上放了一盆聖誕蘆薈，過了冬天以後，葉片火紅的顏色已經消退了許多，不復昔日熱烈。微風攜著雨絲落下來，打濕了紅刺葉片。葉片肥厚，看上去主人對它十分上心，精心養護。

「欸？又下雨了啊。」葉款冬坐在近陽台的上鋪做物理練習冊，剛寫完一道題抬頭望向窗外，才發現下雨了。

對床的凌思政說，「這幾天都是陰雨連綿好麼？該死的春天，都沒法打球了。」雖然是高三，一周還是有一節體育課，可以打球。他不喜歡在體育館裡，太悶。

其他人也跟著抱怨這可惡的天氣。

葉款冬嘟囔著爬下樓梯，踩了拖鞋噠噠噠跑出陽台。看到自己的寶貝蘆薈在微風細雨中依舊生機勃勃瞬間就放心了，他雙手托著花盆底部，一步一步慢慢挪回了室內。

那模樣不得不說是引人發笑的。

「葉子，你簡直當它是女朋友了。」下鋪的吳溪風放下最新一期《兒童文學》，對葉款冬嘖嘖搖頭。

「看《兒童文學》的小朋友會懂女朋友是什麼？」凌思政取笑他。

其他人也抬頭加入對吳溪風的吐槽。

吳溪風不服氣，「你不知道現在的小朋友都很早熟的了嗎？你沒看過微博00後的情書？比你可厲害多了。」

「……」吳小朋友，你的重點不應該是你被取笑為小朋友麼？

葉款冬不理他們倆，目不斜視地把蘆薈放在衣櫃頂上，再往裡推了推，確定它不會突然掉了下來後才對吳溪風說，「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一室寂靜。

所以葉款冬同學你是在間接出櫃嗎？!還有，是男是女不應該問問人家蘆薈同學麼，就這樣擅自下結論。

他滿意地齜牙一笑，爬上床繼續坐在小書桌前寫物理。

但精神怎麼也集中不起來，思路全都被同一個身影堵得死死的。男朋友什麼的，真是前途渺茫吶。

那天意外表白之後，半月以來和秦歸簡訊通話如常，除了偶爾談到相關的話題兩個人都覺得有點尷尬。這樣看來，男人似乎並沒有因此疏遠了他。這真是值得欣慰。

那是不是從側面說明了秦歸對他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唉，偏偏要說什麼沒想和你在一起。滿滿的聖母氣息撲面而來啊，這真是作到死嘛。

他放下筆，抻直雙臂，大大嘆了一口氣，直直地往後倒下去，頭差點沒撞上鐵欄桿。木板床震了一震，發出沉重的悶響，把吳溪風嚇了一跳。

他伸手打了一下頭上的床板，「葉子你幹啥呢？和男朋友床震啊？」

葉款冬只是嘆氣，沒完沒了跟窗外的綿綿春雨一樣。

知曉內情的凌思政看不過眼了，「我說葉子你夠了啊。」

「滾。你這叫飽漢不知餓漢飢。」葉款冬扭頭瞪了他一眼，也是有氣無力的，更似哀怨。

凌思政嘿嘿直笑，笑著笑著又停住了，躺倒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葉款冬看了他一眼，不得要領，按這貨的尿性不該如此沉默呀？難道和許暮吵架了？

罷了罷了，人家再怎麼吵也還是成雙成對黏黏糊糊的秀恩愛一族。自個可還是孤家寡人前路漫漫唉。

他又重重嘆了一口氣，直勾勾盯著不到兩米高的天花板，上面有幾顆星星，在夜間會發出淡綠色的光。不知道是哪一屆的學生貼上去的，真有興緻。

一口氣呵出來。

沒有人理他。

鉛灰天空，濛濛細雨，水珠在玻璃上蜿蜒滑落，模糊一片。

男人右手拿著空餐盤，透過透明玻璃看向外面細雨空濛的街道。一動不動，足足有一分鐘了。邊上的客人偶爾抬頭看見了，略有好奇，但無暇顧及他。

一個嬌小的男服務員走過來，收起七號桌的殘羹，看一眼背對他的瘦削身影，上前拿手肘碰了碰他。

「店長。」

男人轉過身，看見夏萌笑了笑，「怎麼?」

「啊，粒粒姐讓我跟你說，」他拿腔捏調起來，努力還原女孩的口吻，「秦歸，天天在這當雕塑，思春吶？」

有點滑稽，秦歸忍不住又笑了。

「那告訴她，春陽遲達，甚思之。」

夏萌皺鼻子，咧開一口白牙，「好文縐縐的樣子。」

章皓越過三三兩兩的人看見夏萌和店長有說有笑，擦著桌子的手頓了一下，繼續默默擦桌面。

「好了，工作去吧。」秦歸伸手欲接過他手上的東西。

夏萌把餐盤往旁邊一讓，「店長，你繼續吧，我就不打擾你思春啦。」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