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荔枝沒有，荔枝糖就有。」

一根荔枝味的真知棒糖 ，靜靜躺在少年寬闊的掌心上。秦歸看了它一眼，又抬眼看葉款冬，後者把手又往前伸過來些，示意他快點接過去 。

秦歸只好拿起來，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終於想到要問他，「你怎麼不在學校跑這兒來了？」

葉款冬耙了耙頭髮，「冰淇淋昨天晚上被他爸媽帶回家了，我不放心就請假去陪他，還好我去了，他把自己鎖在房間里死活不肯理他爸媽，可把人愁死了。這臭小子硬是要我陪他喝酒，幸虧我只是象徵性地來了幾口，不然今天我都起不來了。」說到這他停下來看著秦歸。

秦歸選擇性無視他沒說完的話，「思政的情況還好麼？」

「唉，說好不是說壞也不是。他爸媽倒是很開明，沒怎麼責怪他，他媽媽也跟學校說無論發生什麼都支持自己的兒子。麻煩的是許暮那邊……他……」葉款冬躊躇著不知該如何說，「他和冰淇淋分手了，估計是許暮提的。否則冰淇淋也不至於傷心到借酒澆愁了。」

秦歸皺著眉聽他說完，剛想開口說話，結果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他捂住鼻子，對葉款冬道歉。

「真是的，別說了，跟我去醫院先。」葉款冬埋怨著撐開傘，拉起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那也得等我拿了東西鎖門啊。」他無奈地說。

「快點！」少年回頭瞪他。

兩人坐在開往附近醫院的計程車時，陳粒粒打來了電話，聽到秦歸說正在去醫院的路上，驚訝了一下，再得知是葉款冬帶他去的，更驚詫了。

「果然，葉款冬才是店長你的軟肋麼？我催了你那麼多次，你都不願意。」

面對她的打趣，秦歸渾身不自在，也不敢看旁邊的人，「少胡說了，好好看店吧，我先掛了。」

「噯噯噯，你這是典型的心虛啦。」

「……」

葉款冬這時湊過來也想聽，肩膀挨著了秦歸的，秦歸轉頭恰恰與他對視上了，異樣的感覺霎時充滿心底。他居然覺得有些慌，以至於迅速往旁邊挪過去了一點，拉開距離。

他連忙補救：「別靠太近 ，傳染了給你就不好了。」同時自己覺得十分牽強，此地無銀三百兩。

葉款冬也察覺了，沒有說什麼，沉默了一會，拿出手機不知道在幹什麼。總之，兩人沒有再交流，車裡的氣氛說不出的怪異。秦歸連咳嗽都覺得異常尷尬，很為自己反常的行為懊悔。他暗中瞥了一眼司機，司機似乎全然不覺，不時從嘴裡冒出一句髒話，咒罵糟糕的路況。

秦歸竟然覺得慶幸。奇怪，哪裡就要這樣在意旁人的目光了？

陳粒粒的話冒了出來，你就是典型的心虛。

生病了連人都蠢了麼？果然就不應該答應去看病的……

幸運的是沒趕上周末，醫院裡人不是很多，掛了號之後很快就輪到秦歸了。

秦歸聽見廣播里叫自己的名字，鬆了一口氣，迅速起身走進去。坐在旁邊的葉款冬抬頭看他，眼神幽幽。沒一會他又低下頭去，繼續和許暮微信聊天。

「我聯考結束就出國。」

什麼？！葉款冬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喂，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操！他氣得低聲罵了一句粗口，十指翻飛噠噠噠敲字，「你爸媽強迫你的麼？那冰淇淋怎麼辦？你總不能一走了之吧！你知不知道你說分手他有多傷心，現在你還想直接走人？你這是想幹嘛，玩弄人麼？」許暮當然不是那樣的人，只是在氣頭上的葉款冬失去了理智。

「如果是因為現在的事情，那真的沒必要。冰淇淋他父母都表示理解支持，至於你父母，你不努力怎麼行?」

那邊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葉款冬一邊等待一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許暮哎，那個喜歡了凌思政那麼多年的許暮，怎麼捨得離他而去。

好半天，新消息終於發了過來。葉款冬看他輸入了那麼久，還以為是一大段，結果只有一句話，「決定權從來都不在我手上。」

啊咧?

「那你的意思是說你父母逼你的麼？」

許暮沒有回覆，葉款冬等了很久，終於確定他是不會再回覆了。

葉款冬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心裡一團亂。他不知道該怎麼跟凌思政說好。

「好好的嘆什麼氣，像個小老頭一樣。」溫潤的男聲在上方響起。

葉款冬抬頭看見男人關切的臉，「還不是他們兩個的事情——算了。醫生怎麼說，要不要輸液？」

「沒什麼，小感冒罷了，等下就去輸液。」秦歸也沒有多問，他想說了自然會說的。

「那我先去交費拿藥，你在這坐著等我，不許亂動。」

秦歸失笑，順從地坐下來：「知道了，葉款冬同學。」

這人真是越來越把他當小孩來看待了，明明自己才是個小輩。笑著笑著，秦歸又咳了起來。咳得他腦袋生疼，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過，葉款冬似乎不生氣了，那麼快就把剛剛計程車上的事情給忘了。也許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看他一直在玩手機玩得不亦樂乎。

啊，幹嘛要想那麼多。

秦歸恍然大悟，而後有些不自在，似乎為方才的糾結而感到難為情。

他轉頭去看一側的過道，想要找點別的什麼來分散一下奇怪的情緒。

寬闊的過道兩邊都安置了長椅，病人或者家屬兩兩對坐。今天人不多，長椅沒有坐滿，三三兩兩的。離秦歸最近的座位上坐了一個快要把頭埋到胸前的男人，好幾米遠的距離讓他不是很能確定男人的年齡段。

就在秦歸要移開視線時，男人抬起了頭，跟著轉了過來。臉龐瘦削，過分蒼白，眼睛那麼亮——

一個年輕的男人。

秦歸死死地盯著他，害怕一眨眼那個人就會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