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學校，忙碌的高三生活遽然而來，葉款冬拋下雜緒投入緊張的複習之中。

縱然有萬千不如意煩惱之事，也要面對現實，無法逃避便直面劈上去。

「款冬啊，認真複習。」——秦歸只給他發了一條簡訊就沒有聯繫過了。

葉款冬沒有回覆，他憋著一口氣，明知道這樣的做法毫無益處，但就是不想回覆。回覆了，就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樣，否定了那些發生過的糾葛。

怎麼可以讓他又逃避過去呢？秦歸，好好想一想吧。

五月份一到，六月就不遠了。

凌思政也收拾好心情，回學校上課了。

閑言碎語是避免不了的，還好宿舍的一幫哥們都沒有嫌棄他。了解事情原委，大家都摩拳擦掌地說要去打那嘴欠的傢伙一頓。

凌思政卻拒絕了，覺得沒必要了。他見過那傢伙了，就是聖誕節那天在樓梯撞見的男生——因為心裡有鬼所以記得格外清楚。

還有，許暮轉學了。出人意料而又合乎情理。

許暮和他們都斷絕了聯繫，完全沒辦法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啊。凌思政也冷靜下來了，更準確地說是強迫自己麻木，他也不會再衝動地去找許暮了。

關於那天的事情，無論葉款冬怎麼追問，他都不閉嘴不談，只是重複道：「都是我的問題，不要怪他。」

感情畢竟是兩個當事人之間的問題，旁人再關心也觸摸不到內核。葉款冬見他好不容易振作起來，也就作罷了。現在最要緊的事，還是先應付了聯考這一關再說吧。前途啊，現實啊，如果沒有這些，只憑一顆真心，愛情也難以永遠吧？哪位偉大人物說過來著，首先要是一個人，才可以去尋找另一個人。

無憂無慮的少年時光，彷彿在這夏日大太陽底下全蒸發掉了。

距離聯考只有不到一個月了，大規模的考試早就沒了，老師也建議不要做太多習題了。大家每天就是安靜地複習，有的人索性就把桌椅搬到廊橋上，絲毫不在意偶爾路過的人的目光。

看吧看吧，看看我們高三狗是有多努力，你們好意思嘲笑麼？

日子單調無聊，學校倒還有點人性，每周留了一節體育課，讓學生自由活動放鬆放鬆心情，以免還沒到聯考就先崩潰了。

陽光在頭頂發出熾熱的光線，曬得紅綠塑膠籃球場持續發熱，像是塑膠融化般的味道和汗味融合，繚繞在空氣中侵入人們的鼻腔。

凌思政站在遠處大喊：「葉子！」

前面的人張開雙手擋住他，葉款冬左右移動，找准機會面向凌思政，將球持在胸前同時抬頭、屈膝，伸臂向外推球，快速向前跨出一步，球出手時手指跟著向上，猛地向前推。

籃球在半空劃過一道拋物線，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被凌思政接住，咒罵讚歎聲同時響起——一個傳球完成了。

鬆開球的那一刻，葉款冬即刻放鬆了下來，沒有及時躲過眼前男生的擋球動作，腳步一亂摔了，屁股差點沒開花了。

這邊出亂子，凌思政那邊倒沒有含糊，一個扣籃，球進了。

得，對方泄氣了，他們輸了。

地面的熱氣源源不斷地蒸騰上來，熏得葉款冬越發麵紅耳赤，汗水淋漓地從面上、脖子滑落，滴在塑膠場地上，經過陽光暴曬很快就蒸發掉了。

「嘿，葉子！」——一隻手了伸過來。

葉款冬眯起眼睛，耀眼的陽光模糊了少年的面容。他抓住凌思政的手，借對方的力從地上起來。

「走著！」

「走走走！」

一群人撩著校服衣擺，大搖大擺地走去小賣部買冰飲。

小賣部有啤酒，那是給教職工準備的，阿姨死活不肯賣給他們。吳溪風被眾人推上去賣萌，阿姨嬌羞一笑，搖頭。最後雙方折中，阿姨賣了一堆鳳梨啤給男生們。

人手一瓶，有幾個雙手拿滿了還想要——剛才打球輸了的買單嘛，當然多多益善。

男生們成排坐在看台上喝著鳳梨啤，鈴聲響了又響，也沒人有要動的意思。

這麼好的天氣，憋在教室里算什麼。

跑道上有班級在上體育課，不知道哪個年級的，扭腰擺臀地做準備運動，懶散得不成樣子。

「你看中間那個女的，腿真他媽長。」

「猥瑣！」

「嘖嘖嘖，最後一排左數第三個長得真純！」

「喲你去泡啊！」

……

怪叫聲時不時爆發，都是騷-動不安的荷爾蒙。

他們大多都是沒吃過豬肉胡亂見豬跑，傻不拉幾的。

葉款冬仰頭灌一口冰涼的鳳梨啤，心裡也跟著咕嘟咕嘟冒起泡兒。

他想起上一年的籃球比賽，坐在看台上的秦歸，目光追逐著自己的身影，一次又一次。

安全通道里撞見兩位好友的「姦情」，冰淇淋慌張的臉對比著許暮鎮靜的神情。

一眨眼，那些畫面都遠去了。

坐在發燙的水泥看台上，少年真切地感受到時間的飛速流逝，這讓他有一些超越年齡的感慨和傷懷。

那時，我們還在一起。

「發什麼呆?又在想你的秦歸哥哥?」

回過神，葉款冬看見凌思政戲謔的笑，看台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了。

「想又有什麼用。」

「這麼沒有士氣?你這可不行啊喂！」

凌思政拉著葉款冬站起來，把手上喝剩沒幾口的鳳梨啤舉高到陽光下，「喲西，面對太陽吧！」

「……」

「跟我一起喊啊——你給我等著老子一定會撲倒你！」吼完就掄圓了胳膊把鳳梨啤使勁扔了出去。

凌思政手搭涼棚，目睹瓶子飛過半空，液體潑灑出來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跟著成功落在綠茵場上，嚇到了一群踢球的小破孩。

「有病吧你！」

「你不喊一個?」凌思政扭頭看他。

葉款冬翻了個白眼，就在凌思政以為他不會喊的時候卻突然大吼：「老子一定會成功的！」聯考也好，愛情也好。

「卧槽！你才有病！」

「彼此彼此。」

怕什麼時光易逝，怕什麼分離，少年怕什麼！

少年就要「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