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期間，何雲添有籃球比賽。像幾乎所有同齡男生一樣，他熱愛打球，為了這場G 市CBA 高中組比賽，他和隊友已經準備了好幾個月，滿懷希望。

周至知道了，說要去為他加油。他嗤笑，說隨便你。

賽場安排在城南，周至家住城東，中間遠著吶 。到了那天，周至站在毒日頭底下等公車，陰涼地兒都被人佔光了。等了半個鐘，好不容易擠了上去，卻得站一個多鍾。

臨上場，周至還沒來。十分鐘前發簡訊說快到來著，現在蹤影全無，搞什麼鬼。

「周至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馮北瑰和一個短髮女孩並坐，對何雲添說：「他有和你聯繫嗎？」

「愛來不來。」

短髮女孩笑了，「哥，你一臉傲嬌呢！」

「放屁！」

「嘖，粗俗。」女孩撇撇嘴。

對方實力頗強，一場下來何雲添他們隊暫時落後了四分。中場休息時，何雲添看到了周至的簡訊，「學長我迷路了，不能為你加油，對不起。」

他即刻回道：「蠢死了。」

「學長，你在說風涼話麼。我要怎麼辦？我還沒找到路……」

「涼拌。」

他轉身叫馮北瑰跟周至那傻逼說去。

馮北瑰給了看起來靠譜的建議：一，導航；二，直接打的，可能被坑。

周至選了二。

「這貨真的是男的麼？」何妹妹何雲溪質疑道。

何雲添睨了她一眼，「他不是難道你是?」然後低頭給傻逼發簡訊。

「睜大你的眼睛，別上了黑車！」

「嗯，我知道了。學長加油！」

嘁，這會才想起他的比賽。一句套話，也太沒誠意了吧。

何雲溪探頭過來，大呼小叫，「哥，你不要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好不好?」

「菊花你妹！」

「哥，你就一個妹妹噢。」

「……」

馮北瑰在一旁笑彎了腰。

周至趕到時，比賽已經結束了。何雲添他們以一分之差落敗。何雲溪有事先走了，剩下馮北瑰在安慰男生。

「學長。」他小聲叫道。

何雲添抬眼，看見滿身大汗的男生，莫名地煩躁。面無表情，站起來大跨步走了。

馮北瑰歉意地笑笑，「這傢伙輸了心情不好，別跟他計較。」

男生抬手撓撓自己的寸頭，「嗯，我明白的。」

那天，周至到底沒有追上去，自己一個人坐車回去了。他想，何雲添需要的是像馮學姐那樣的知心女孩子吧。

剩下的錢不夠打的了，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公車站。

媽媽打電話來責問，「幾點了還不回家？出去亂玩什麼？……又亂花錢?」

周至悶聲不吭，不知道怎麼解釋。

……

後來他跟何雲添道歉，對方壓根就不想再說，一句關我什麼事，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八月初，何雲添回學校補課——強制性，不得拒絕。

高三學生們不耐苦日子，天天想叫人送外賣。

周至覺得外賣不衛生，再次確認：「學長，送什麼都可以嗎？」

「就那些唄，你看著辦。」

男生來時是下午放學後，校門口站了不少送東西的家長——不允許進校。

暮夏黃昏的陽光仍然灼人，空氣里辛辣的植物香味，隱隱約約地鑽入鼻腔。

何雲添嘲笑男生，「你怎麼黑了那麼多?」接著想到自己比對方更黑，實在沒什麼資格嘲笑他。

周至顯然沒有想那麼多，「噢，我最近在發傳單。」

「暑假工啊？」

「嗯。」

「你就不會挑份室內的來幹?KFC, 麥當勞什麼的?」

「那個要滿十八歲啊。」

「哦。」何雲添對此不感興趣。

他掂了掂手上的袋子，從敞開的袋口看進去，竟是保溫盒，皺著眉看向周至。

男生也愣愣地回望，「粉色HelloKitty 那個是給馮學姐的，她說她會洗。」　

何雲添挑眉，不置可否。

「那個，我回去了。學長再見。」

「哦，再見。」

周至走到馬路牙子上，又轉身搜尋到男生高大的身影，人不多，只一眼的事。那人走得不快，身形散得不成樣子；環保袋提在右手上，晃晃悠悠的，晃出方才那人的神色。

怎麼覺得自己好像又做錯事了？

歸林暮鳥啼破心尖，微微地疼。

微信雜七雜八的一堆消息里，來自周至的那條委委屈屈地夾在中間。

「學長，外賣吃多了不健康。」

何雲添沒理，直接問他：「你自己做的？」

平時回覆得很慢的男生，倒秒回了。

「嗯。」

其實周至送的飯菜挺可口的，還做了甜點。椰汁西米露不會太甜，符合他的胃口；鹽焗雞翅被其他男生一搶而光。

何雲添抹了把嘴角，「還可以，看不出來你丫還會做菜啊？跟個小媳婦一樣。」

「……」

「學長喜歡的話，我再給你做。」

還真跟個小媳婦一樣，乖巧溫順得不行。

等等等。何雲添被自己的想法噁心了一把。

「給回錢你吧。」雖然男生之間很少計較這些，但他就是不想欠周至的。

「啊，不用啦。學長的話，終身免費。」

「誰要一輩子吃你做的飯了。」

「哦，也對。」

沒聊幾句，周至就下了——

「學長，晚上不要玩那麼久手機了，好好備考。」

嘁。書獃子就是書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