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說什麼
小說: 無聲暗戀 作者:一颗银牙 字數:1963 更新時間:2019-09-22 03:04:54
周日下午休息,吳笙下了班回家倒頭就睡,中間因為熱得不行醒了一回,翻幾個身昏昏沉沉地又睡過去了。隱約聽見過電話鈴聲,也懶得管了。
下午兩點多些,吳笙睡夠醒了,拿過床頭的手機看,還真有人給他打電話——宋舒白打了兩通,不認識的號碼也響了一次。
宋舒白還發了簡訊,問他怎麼不接電話,看見了快回覆。
「不好意思,我在睡午覺沒聽見,找我有事麼?」
「原來是在睡覺啊,我還以為你被嚇跑了。」
……
「我就是想問你,下午去看球賽嗎?」吳笙適時想起自己給對方說過作息時間,對他的話也就不驚訝了。
「你不是有工作要忙嗎?」
「沒,小問題已經解決了。」
就這樣,約了三點體育公園見面。吳笙簡單地炒了份炒飯,填飽肚子就出門了。
偌大的足球場里人聲鼎沸,一身校服的中學生舉目皆是,坐在大太陽底下被曬得滾熱的塑膠椅也絲毫不影響興緻,振臂呼號,熱情更比這天氣還要灼熱。
吳笙和宋舒白擠在狹窄過道里,尋找著空位。只有最上面幾排有空位了,離中心綠茵場遠得很。
「宋!宋!」
有人一掌拍上宋舒白的肩頭。
兩人定睛去看,是個眉目俊俏的青年,笑容里滿是興奮。
「郁青?」宋舒白有點不敢確認。
「Yeah!」
「你扎了個小馬尾,我都沒敢認。」
郁青嘿嘿一笑,「藝術范兒嘛,配合一下那位。」
吳笙和宋舒白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一個目測身高超過一米八的寸頭男人走了過來,臉色不怎麼好,也不看他們,絲毫沒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宋舒白臉上掛起玩味的笑容看著郁青,後者聳聳肩說:「如你所想,以及彼此彼此。」眼神盡往吳笙身上瞟。
吳笙站在旁邊非常尷尬,不知道要做什麼和說點什麼。
「嘿,你好呀!」但這青年特別主動,「我叫郁青,是宋的前男友……誒誒我也不知道分手之後他又找了幾個了,說不定是前前前……」
「閉嘴!」始終沒說過話的男人粗暴地打斷他,拽住他胳膊就往下大步走,「走了!」
——這話是對他們說的?吳笙眨眨眼。
「喂喂喂!我還沒和宋聊幾句呢!」
「聊個腿!」
「……」
吳笙對這來去匆匆的兩人摸不著頭腦,「那位先生,脾氣好像挺急的。」他抬頭看宋舒白,露出個尷尬、困惑的笑容。
「他是吃醋了。」
吳笙沉默了。
郁青和宋舒白啊。
比賽結束後,場內如退潮很快只剩下一片狼藉。夕陽斜照,宋舒白和吳笙並排坐在最上邊的觀眾席,各自眺望著西邊雲霞燦爛的天空,在熏風薄汗里享受著美麗的夏日夕陽。
並不覺尷尬的沉默,靜靜相伴的怡然。
也不知過了多久,宋舒白率先打破沉默,「我上大學去了美國做交換生。」
吳笙偏頭看看他,「嗯。」
「郁青是美籍華人,中文說得挺好,性格特別開朗和他在一塊挺開心的。我人在異鄉又是初來乍到難免有心理壓力,對華人自然有更多的親切感。即使一開始沒有想過要和同性在一起,也沒有拒絕郁青的接近,想著做朋友也未嘗不可……後來我們在一起半年多後就分手了,和平分手。」
「上大學之前周圍就有很多人談戀愛了,但我就是沒有那種意識,一直到了出國都沒有談過戀愛,自以為自己沒有心動過。同性戀嘛,不喜歡女孩子很正常。」
吳笙低聲吐出了個沒什麼意義的音節,「啊……」
「其實後來想想我並不是真的喜歡郁青,但那時候自己也不清楚,覺得和他在一起總有種奇怪的心情,是我沒經歷過的。後來我才明白,我只是潛意識裡把他當成了別人……他們有些時候有點像。」
宋舒白頓了頓,才接著說,「這麼說很對不起郁青,也是我的錯。我好像在感情上挺遲鈍的,自己可能早在高中時候就動心了,卻後知後覺得可怕,就這樣錯過了那人。」
腦子裡思緒雜亂,吳笙沒有及時接話,索性沉默到底。
想來這一類傾述里,也並不需要傾聽者多說什麼,靜靜地聽就好。
宋舒白也沒有再說下去,兩人安靜坐著,各懷心事。
走回吳笙家時,暮色微茫。城市華燈漸起,人流如織,鬧哄哄而又充滿溫情。
經過水果攤,吳笙買了一斤越南大芒果和山竹,被宋舒白自然而然地接了過去提在手上。熱浪撲面,更把芒果的香味極儘可能地散發出來,繚繞一路。
那段路的龍眼也早就成熟了,滿樹滿枝真招賊。見他多看了好幾眼,宋舒白忍著笑說:「你摘吧,我賠。」
「……」
悠悠蕩蕩地走到出租樓下,時間已然飛逝。頭頂深遠的天空是沒有一絲雜質的深藍,西方天空卻是一大片沉鬱的灰紫色。
大門對面路角豎立著一盞路燈,暖色光線將這塊區域劃分為光與影兩個世界。宋舒白站在光暈里,吳笙踩在光與影的界限上。
「……宋舒白。」
「嗯?」
吳笙和他對視了幾秒後,承受不住他深深的專註的目光,習慣性地低下頭。這個動作讓他位於頭頂偏後的發旋落入宋舒白眼裡,他淺淺地笑起來,抬手揉了一把。
吳笙對於被摸頭沒什麼反應,儘力仰起臉,脖頸貼住衣領:「我……」,然後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句完整的話來。
「想好了再和我說吧,我樂意等你的。」燈光下,宋舒白臉上的表情柔軟得一塌糊塗,隨時都像要隨著這如水燈光融了去的。
他用力往後仰頭,好讓自己的眼睛完全隱沒在陰影里,聲音從喉嚨深處擠上來,「……嗯。」
——我該說什麼,我能說什麼。太久了,我習慣了什麼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