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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戀愛吧

    睡前小故事,純愛言情百合,縱覽古今,橫跨人妖,青梅竹馬,一見鍾情…… 總之,戀愛吧!

    嘲少年

    小說: 戀愛吧 作者:一颗银牙 字數:1962 更新時間:2019-09-22 03:05:01

    01.

    是誰提議喝酒,徹夜狂歡?

    是誰踩上凳子,拋灑試卷?

    是誰趴在欄桿,沖青山喊!

    深夜零點五十五分,江宜蔚平躺在下鋪五號床。

    離子夜過去新的一天真正來臨,還有五分鐘。

    八人間宿舍,浮滿暗色,鼾聲乍起里是綿延無息的呼吸聲。

    江宜蔚躺在那,像一具屍體,靈魂如氣如煙飄出了肉體。是一個永不疲倦的幻想,自己乘夜歸去。天上人間,人間天上。

    五號床近陽台的窗,月光照進來。

    他坐起來,兩隻腳在地上摸索拖鞋。

    見月色入戶,欣然起行。

    明天語文默寫會不會考到這句呢?還是能寫進作文里,寫聯考前一夜,寫無眠與沉睡的少年們。

    不要隨意揣測出題老師的意圖。

    要揣摩老師的出題思路。

    欸呀,到底是要哪樣?

    考試真煩。

    他站在陽台門門檻上,自覺已站在黑白的界限之上,仰起臉接受白練月色,挺直背盛滿墨色。

    習慣性地回頭去看,風扇轉,蚊帳飄,那些布料紙張上的月光像一葉船在水面起起伏伏。

    哪裡來的酒啊。

    江宜蔚嗤笑一聲,順手摸到了窗檯上的水杯,玻璃杯壁冰涼。

    對月小酌,月下未眠人。不是酒,不是,何來小酌。

    踏進方方正正的月光里,像要舉行一個儀式。為明日而祈禱?

    不啊,不啊,明日又如何?明日何其多。明日,後天,不過驪歌的前奏。

    這人生,我們要唱的第一支最響亮的驪歌。

    他舉高手,張開雙臂。

    更像是在深夜舉行奇怪的儀式了。

    乘風歸去。

    歸月。

    月。

    是誰啊?哪個傻逼啊?在這凌晨一點鐘整,手腕指針走完子夜最後一秒的滴答聲,被話音遮去。

    錯失了某個機緣,來接引升仙的使者轉身消逝在月華。

    那個傻逼,他說,江宜蔚,你個傻逼,大晚上犯病嗎?

    病?

    病。

    眉間心上的病。

    02.

    微雨清晨,一車子上不上,下不下的心,穿風越雨而去。

    江宜蔚攀住考場外的走廊欄桿,矮矮的五層樓,與白蘭花樹差不多齊平,風一來,綠葉白花,躲也躲不掉的香氣。

    他往下看,直到周凝也把頭抬起來。他扔了個小石子兒下去。

    周凝伸手接住了,寶貝似的收進筆袋裡,

    正式考試前握在掌心,用力地,硌疼了肉。

    03.

    日落了,還是那輛大巴車載著這些人回去。

    沒有人往走廊外扔書,收拾東西急著回家。書本試卷和雜物堆滿了教室,一層層遮蓋了踩過無數足印的水泥地板。

    人去樓空,獨剩下江宜蔚和周凝踩在滿教室的書本雜物上面,在熱烈燃燒的黃昏里,接吻。

    怕人看了去,矮下身子,低一點,再低一點,躺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和蜀道難之上,接一個長長的吻。

    04.

    夏夜黯,謝師宴,斗酒十千恣歡虐。

    女孩兒喝醉了,從椅子跳上桌面,踩飛一碟醋溜土豆絲。

    太過震驚,清醒的人聽她背完了一整首《水調歌頭》。

    考完試了背什麼背!下去!下去!

    她紅著臉打著嗝,翻來覆去背。

    「海波……尚變為桑田……」

    「少年安得……長——少年……」

    ……

    暗戀她的男生將她攔腰抱了下來。女生尖叫,男生鬨笑,拍照,錄視頻。明天,女生會惱羞成怒還是又羞又喜呢?

    少年郎啊。班導一瓢哥感嘆。

    他被他的娃兒們瘋狂灌酒,軟趴趴癱在椅子上,等人來接。是個年輕的圓寸頭男人,氣質淡漠,五官英挺,把他們的班導半拖半抱上路虎。

    幾個女孩子腦袋瓜湊在一塊兒,咕咕噥噥,嘁嘁喳喳,笑聲曖昧。

    周凝:他們……

    江宜蔚:我們……

    兩人相視而笑。

    05.

    半夜場,剩下的人繼續去唱K。通宵呀,不能睡,不能放走時間,秉燭夜遊,為歡幾何?

    凌晨四點多,天蒙蒙亮,包廂里的人昏昏欲睡,寂靜綿長。

    兩個人在朦朧空蕩的走廊,輕聲交談,親吻,撫摸。

    「我們之間的事情,不急。」

    江宜蔚靠著牆壁。

    「一輩子是沒有了,大半輩子還是給得起的。」

    周凝擠了擠左眼眼角,「也就我敢要了。」

    誰知道這下半輩子,風來雨來,有多重。

    他說完就等著他嗤笑。

    江宜蔚卻端正著臉,正視他,極認真地說,謝謝你。

    兩個字都念了去聲,不合乎現代漢語語音的規範。打心臟挖上來的話,舌面貼著硬齶摩擦擠出,字與字之間的停頓拖沓遲滯,牽連著引出一個「你」。

    是你。是我。

    周凝微微笑了,退後一步,左手按住腹部,右手背到腰後去,對著他彎了彎腰,說,不用謝。

    兩個人無聊得一塌塗地。

    相視片刻,一齊大笑了起來。

    ——「你是不是傻?」

    ——「傻逼嗎?」

    愛情本是件傻事。

    不是你,也不甘願做了個傻逼。

    周凝貼住牆,「這麼罵自己,好嗎?」

    「哎呀,自嘲你不懂?」

    「自嘲,嘲人也。」江宜蔚咕噥道低下頭,跟著吃吃笑了幾聲。

    說我愛你。說一輩子。說江宜蔚。說周凝。

    太陽升起來之前,有無限可能。夏季天光迷濛的凌晨,是最讓人感到生之希望的,往後退是清朗的夜,往前走是明亮的光。而站在這個維度里,少年可得長少年。

    此時此境——愛,永恆,你和我——恰如其分。

    06.

    凌晨五點鐘,寂靜無聲,連鳥鳴也未響起。走廊狹長,周凝跟在他身後,他搖搖晃晃地走在前頭,眯縫著雙眼,輕輕念叨那兩句詩。

    女孩兒醉醺醺的氣息和含混的語調復甦了——

    「海波……尚變為桑田……」

    「少年安得……長——少年……」

    周凝在後面盯著他脖子連接髮尾的地方,嘴裡小聲重複,長少年……

    晨風打了個旋兒,飄入窗縫。手臂細小的絨毛伏向一邊,又柔柔歸位。

    蟬鳴突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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