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銜蘆枝
小說: 戀愛吧 作者:一颗银牙 字數:2338 更新時間:2019-09-22 03:05:01
02.
這是夢,還是思緒?不管了,都是回憶。
回憶的主角是那個說自己名字是枇杷的男生。
這很煩啊,為什麼總是想起他?沒道理,真沒道理。
高子厚不想去實習,也不想畢業,他只想踢球。
他對他說什麼來著,畢業了就沒機會一道玩了。可現在離六月還遠呢。他說了,就該想到這局面。
然而很不習慣——這好像是別人說的,愛情開始的一種表現。追求最常用的一招,細水長流,習慣成自然。他沒有打算否認,兩年來,盧枝的確成為了他生活中的一種慣象。現在,因為不得不的原因,他要擺脫這種習慣了。其實也不算難,才兩年的時間。當初讀國中一個很要好的死黨,高中不同校也不減熱絡,上了大學忽然就沒什麼來往了,還不是很快就走出那個死黨和他之間的習慣了嗎?可見,這世上實在沒什麼永恆可言。也許他與父母的血緣關係才敢一試。此外的人,總是有散的時候的。更何況是做不成朋友的人。他是願意和盧枝做朋友。可是對方想要的不是這個。他給不了。
球偏離了適當的範圍,他快速調整姿勢,屈膝去接球,高抬腿,往上一頂,球高高彈起來,他的眼光跟著往上爬。
十一月,空蕩的標準足球場上空,陽光微微刺眼。
大雁人字形飛過淡藍的天空,來自遙遠的寒冷北方。
是雁啊,不是枇杷。
從7號門出田徑場,視線越過游泳館,可以望得見圖書館。似乎是綠色還書日,他想起來。於是回宿舍翻出超期老久忘記還的書,拿去還。
想通知盧枝來著,但又覺得突然說話會很尷尬。何況,盧枝那傢伙天天泡圖書館,沒理由不知道這事。他喜歡坐在三樓,末尾面窗的位置,窗外是一片蓊鬱的青松林。高子厚以前是為了去借書——三樓是理工科的分類,常常看見男生熟悉的身影。無論人多還是人少,他總是坐在那塊區域。後來和盧枝一起去過圖書館,才明白是因為他起得很早,作為第一批進入圖書館的人,從來都可以坐到自己想要的位置。
還書的隊伍快排到門口了。他走樓梯上三樓。這也是因為盧枝的習慣。是個可以算得上勤快的人呢。
高子厚邊爬樓梯,邊想,忍不住要笑。
進了門,從一排排桌子這頭望過去,盡頭面窗的是兩位肩披長發的女生。他站在那兒不動,周圍經過的人看了他好幾眼。
下來時在一樓看見考研自習室,他想,是了,他要考研了。早就不坐那了。
他走過門前,去排隊還書。還完了就直接回宿舍了。
實習倒也沒有想像中的痛苦,做多一陣子上手了便習慣成自然了。又是習慣。
高子厚有些無奈。
每天忙來忙去,壓根沒時間踢球,下班了他自己顛會兒球,還被樓下的人上門投訴了。
再看教練,正是帶隊去比賽的時候。都是師弟呀,不知有畏,勇猛無前,一舉奪冠。為了慶祝蟬聯兩屆冠軍,學校舉辦了盛大的慶功會。朋友圈裡全是他們的笑與歌聲。
這是我們給你們奠定的基礎呢。
高子厚對著手機熒幕,心裡默默說。
本來可以三連冠的——大二那年去省里比賽,他們和冠軍隊差了一球,位居第二。
也是現在這樣的日子,入冬,偏冷,桂花落光了。牢牢記得桂花這點,高子厚明白是盧枝的強調。他喜歡桂花,還有桂花糖,桂花糕,桂花藕粉。果然是吃貨,遺傳的。
興許贏了,現在他就淡忘了。可兩年前輸的那場比賽,丟的那個球,他仍記憶猶新。是他和隊友的失誤,隊友傳球沒傳好——還有機會,可他緊張了沒把握好角度,一腳大力抽射,球高過了球門。所有人的眼光跟著那顆高速轉動的球,弧線劃過頂點,朝場外落去時,高子厚看見了球後面坐在觀眾席上的盧枝。千里迢迢,他自己一個人坐了車跑過來看他們比賽。那會子只覺得他對足球和他們隊感情不淺,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呀。連女朋友都沒來看比賽,他來了。可是他輸了。好像真對不起他,那麼遠趕過來。因而不想看見他。
高子厚坐在散盡人的觀眾席,俯視寬闊的綠茵場,腦子亂鬨哄。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以至於女朋友打電話來質問他,為什麼不回微信不回簡訊。那天是他們的一周年紀念日。
「你壓根就不在乎我們的感情,足球永遠比我重要。看來我們是走不下去了……」
分就分吧。這也不是女生第一次提分手了。以往他都沒答應,那次他很冷靜地同意了,直到現在也沒複合。
那時自然傷心,可謂兩失意。坐在光影亂晃的夜色當中,不知如何是好,盧枝就出現了。高子厚老遠就認出了他的身形,看著他從另一邊橫穿過球場,上樓梯,穿過幾排座位,踏著微弱的星光向他走來。
他就坐著等他過來了。
那晚他們什麼都聊了,就是沒聊輸的球賽和前女友。酒精讓人頭暈目眩,步履虛浮,挨著溫暖的身體,從夜風的寒氣跌入了夢境的甜暖氣息。
高子厚只記得,盧枝在他耳邊低低叫喚他的名字,「高子厚,子厚,子厚——」。
今年的省比賽,他們學校首次作了賽區。總碰得上半天一天假的,他回校看比賽,被教練拉著和師弟們比拼。
顛球,花式顛球。帶球過人,傳球射門,還有什麼?
頭一頂,五號球高高飛起。仰著頭去看,高子厚想,盧枝喜歡看他顛球,每次都不掩飾眼裡的誇讚。眼神——這坦蕩的眼神。他是什麼時候看懂了他的眼神的?
沒想到遇上陸秋葉,分手後就少有聯繫了。
寒暄過後,女生忽然問他,「這圍巾,你還記得?」
記得,他送的生日禮物,總有兩年了吧?
高子厚別過眼,說:「舊了,換條新的吧。」
起初分手時他是想過找她的,可是對方不理他。再想既然她不接受自己對足球的熱愛,那也沒辦法,因為這個鬧矛盾也會一而再再而三鬧矛盾的。還是算了吧。失戀期總會過去的。
原來過去好久了。此刻高子厚想。
走遍了觀眾席,也沒看見端端正正坐在深藍椅子的記憶里的身影。
為什麼要找他?要裝聾扮啞,挽回這好友嗎?他們一起踢過那麼多次的球,默契配合過,也為了搶球摔成一團過。那是和他不復返的青春融為一體的記憶,是堪稱最快樂的。
自和陸秋葉分手後,他沒再談過戀愛,他成天和隊友還有盧枝在一塊,踢球,逃課,喝酒,無所事事。
所有人——贏的,輸的,冷眼相看的,幾乎走盡了。冬天模模糊糊的溫暖又寂寥的黃昏,像印象派的畫。高子厚坐在球場邊,望著西邊的落日想到這話,連帶著就要再次想到和他說這話的人。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