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春，田間小陌

春和景明，實是踏青好時節。奈何小生我缺支狼毫，且近日手頭緊……哪裡找黃鼠狼去？唉唉唉……

噫!路頭一團棕黃卧著，是什麼？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哈，哈，哈——莫笑莫笑，吵醒它便壞事了，且拿出鉸刀絞一綹尾巴毛。

莫怪莫怪，我只要做支筆，決無心害你……

啊！醒啦！

……

嘶……牙真尖……分量夠了罷？

二、門外槐樹蔭下

主人家在也不在？

來了來了——這位兄台，有何事？

在下姓黃名琅，秦地饑荒，與雙親逃難，不意其中途亡故，只剩得我……

兄台節哀，舊帕子不嫌棄就拿去擦一擦汗。

……多謝。在下敲門不為甚麼大事，因熱天趕路口渴，特來討杯茶水喝，不知方便麼？

好說，好說。小生姓姚名冀——請。

叨擾了，姚兄。

三、書齋

琅弟，你看這畫如何？

……它尾巴怎麼禿了？

噢，被我絞下來的。

它與姚兄無冤無仇，做什麼要這樣對它？

我也是不得已，想借它一撮毛做支筆。你看我也被它咬了一口，手疼了整四日才好。

活該。

嗯，賢弟說什麼？

沒有。

哦，賢弟臉色怎這般差，莫不是著了暑熱？

……無事。

日頭毒辣，恐怕中了暑熱，賢弟還是將息幾天才好，賢弟若是無處可去，可暫且住下來再做打算。

多謝好意，只恐打攪了姚兄。

無妨，我也是孤身一人。

那多謝了。

四、一年後，書齋

筆又禿了，不曉得那黃鼠狼在哪處？

哼。

琅弟怎麼了？

沒什麼。你上月不是賣了一批畫，好生敲了那蘇州商人一筆銀子麼？

咳，林老爺出手當真闊綽……那什麼，外頭買的不如自家做的趁手，況那黃鼠狼的毛實屬上乘。

姚翼，我問你，你可是讀書人？

我雖無意功名科考，可自小也入過學拜過先生，四書五經爛熟於心，也算半個讀書人罷。

那我再問你，讀書人是講究以德報怨不是？

非也非也，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哪裡來以德報怨一說？

那好……

五、主卧

唔……噫!？琅弟你手持剪子要作甚？——手上還有一綹頭髮？啊！我的頭髮……呼，險些做了和尚。

……

賢弟為哪般？

你說呢？

你臉怎恁般紅？莫非……原來如此。

你曉得了？

曉得了。

你做什麼搶我鉸刀!別扯我頭髮!

卿卿，今日你我結髮為夫妻，白首不相離。

呸!

卿卿，別怕羞，來……

姚翼你放開我!混賬行子!嗯!嗯……

六、兩年後，書齋。

琅卿，一撮，就絞一撮，做好了筆，我給你畫上百十張影。

放開我尾巴!無賴子!再提什麼畫，我就收拾包袱回山去!

卿卿，可是上回的春宮圖不滿意？想來是不夠細緻入微，咱們來試一試再畫，屆時定叫你歡喜……

無賴!混賬!

琅卿，你說我怎麼個無賴混賬法？

姚翼你!啊……

無賴也是卿卿的無賴，混賬麼也單對你混賬……

唔唔……回、回房去……

畫桌很好。卿卿你真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