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原地嘆了口氣，章墨才拿出手機看了謝立宇發的微信，早上八點多，刷了一堆表情包過來，內容皆是咒罵暴打要絕交，動圖兼顧靜圖。翻到上面，才看見一張照片，正是他畫在窗玻璃上的王八。

章墨笑夠了，回覆他：「居然還沒花掉，看來你今兒個起床挺早的嘛。」謝立宇是幹設計的，工作室時間比較自由，夜貓子一個。

謝立宇沒回，不是在打遊戲就是在睡回籠覺。

章墨收好手機就要走，一眼瞥見路邊的玻璃牆，霧蒙蒙的一層。手癢了。他也不管有沒有路人，興沖沖奔過去。

陳萱望沒走遠，回頭就看見他站在玻璃牆前面，手指在上邊劃來劃去，遠遠瞧著他像是在笑，怎麼看怎麼傻。

記憶完全不受控制，嘩啦啦翻回從前，逼迫他檢閱。高中起，章墨就有這習慣了。本來就喜歡在課本、作業簿上塗鴉，到了回南天的時候，玻璃全凝結了小水珠。章墨能從起頭這個班的窗玻璃畫到尾，引得別人也跟著亂畫。章墨常常畫半個人像：先勾出倆核形再往裡各點一點就是眼睛了，跟著眉毛往下彎出鼻子形狀，嘴巴是直直一橫，接下來才畫臉的輪廓和其它。最後，左耳最下邊拿指尖小心戳上一點，小得可以忽略。

這傢伙的畫畫水準一言難盡，陳萱望全憑那一點來認領自己的畫像。他的耳朵沒有耳垂，線條打耳尖旋下來直接斜切入側臉，那兒生了顆很小的淡褐色的痣。章墨愛撩撥那一點。

章墨則得意洋洋，多像你，尤其是那嘴巴，你對著我就總是緊緊抿著嘴，一點也不友好。

說到末了還生出幾分委屈來，皺起來的濃眉都好像在控訴他。

章墨好好端詳了一番自己的大作，這才滿意離去。

見不到章墨的人影了，陳萱望折回去。

果然是個頭像，丑得沒話說。耳朵畫得尖而小巧，他凝視著那一點，有好幾秒鐘的失神。

幼稚得要命。

他一直站在那堵牆前，什麼也沒做，直到水珠融化滑落，水痕道道，上面的圖案已然花掉。

陳萱望往旁邊挪了一步，伸出食指畫了只章魚。

透過章魚，從模糊的玻璃牆上他看見了自己在笑。

章墨和陳萱望重逢的事情，洪橙黃第一時間知曉了。因為她早在兩人大學談戀愛時就察覺到了端倪，和他們兩個是心照不宣。至於葉樹明知不知道，那就不太清楚了，他個心粗的。

作為對兩人分手之事的唯一知情人，如今好友墨魚同志心存複合之意，洪橙黃很自覺地扛起了狗頭軍師的大旗。

「墨魚啊，以防萬一你還是別打直球先，咱打著朋友的幌子慢慢修復感情，等時機成熟再直接撲倒！」洪橙黃在微信上和他探討複合大業。

這正與章墨不謀而合。

洪橙黃無情吐槽他難得聰明了一回，跟著又吐槽他的穿衣打扮風格，和個糙漢子似的，就知道T恤、運動褲、牛仔褲，有時在店裡幹活兒居然套件老頭衫，也是沒救了。本來就沒多帥，沒有陳萱望美，審美還比他低了一大截。再不改變一下形象，別想複合了。

收到這一大堆話，章墨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T恤，是某天路過科技館做活動送的紀念衫。深藍色，前胸印了某個卡通片的主角。他扯了扯衣服，撇撇嘴。也沒多醜啊。

旁邊看番的謝立宇聞言，從上到下打量他一眼，滿臉嫌棄，斬釘截鐵說：「丑，毫無審美可言。浪費你的身材。」

「我知道你羨慕我的腹肌和胸肌。」章墨炫耀地撩起衣服下擺，亮出八塊腹肌。

謝立宇白他一眼，視他的腹肌為垃圾，看回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我走的病弱少年風，謝謝。」

章墨還沒來得及回擊，他又補上一句：「你這糙老漢風的別說話。」

「……」你見過哪家老漢有八塊腹肌？

悻悻然放下衣服，章墨再看回微信，短短幾分鐘洪橙黃髮了一溜兒圖片，全是男孩子。按她話，圖片的男生穿衣打扮多是港風和帥氣青春的運動風，比較適合章墨的外形和氣質，叫他先照著來做，多學習學習。

就算你沒多潮，也別二十齣頭小年輕整得跟個小朋友或者中老年人那樣啊？有些中老年人都比你時尚呢。

洪橙黃還甩來了一堆淘寶鏈接，基礎款，大眾款，還有一些價格尚可、有特色的小眾品牌。

看得章墨眼花繚亂，感嘆原來男生捯飭起來也可以這麼折騰。陳萱望也是個挺講究的人，穿衣搭配大概是洪橙黃所說的日式男星風格，想想以前也沒見他怎麼特意研究這些。果然是他比自己好看，審美也高多，輕而易舉就能達到那樣的效果吧

章墨再次低頭瞅了眼深藍紀念衫，然後開始研究洪橙黃髮給他的東西了。

說是不能死纏爛打，但章墨還是天天給陳萱望發微信。要知道沒有什麼正事的話，陳萱望是不會主動找他的。他不去主動聊天，猴年馬月才能舊情復燃？

聊什麼倒是很隨便，章墨通常嘰里呱啦說上許多瑣碎的東西，學會做什麼飲品，遇到的奇葩顧客，LOL五黑時的豬隊友等等。除外就是回憶過往了，試圖牽起陳萱望的眷念之心。然而陳萱望在微信上更冷淡，從不發語音，和章墨的大段大段話相比，發過來那幾個字少得可憐。回憶往事時，他似乎沒什麼興趣，章墨問他還記不記得什麼什麼，他幹脆利落地否定。話嘮如章墨也覺得話題難以進行下去了。

根據洪橙黃的分析，陳萱望這反應，要麼覺得以前的事是黑歷史，分手了不想提，要麼他害怕回憶起和你在一起的日子讓他動搖，他是在逃避。

「隨你怎麼想啰。」

章墨心說，還是選擇後者吧，自欺欺人才能長長久久堅持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