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不見太陽，「莫待春陰上馬遲」，晨練的人依舊。

章墨如往常早起，收拾完畢出門下樓，沒想到看見陳萱望。男生說來找他，還真來了。

天色灰白，比先時亮得快了些，可證時序推移。早已下過場濛濛細雨，榕樹葉油亮油亮，水泥地面反射著水光。

陳萱望看著章墨推門走出來，頭髮長了些許，額發碎碎地掉下來，面相柔和了幾分。高中時他還有點兒劉海可言，上了大學全年頂著一頭刺喇喇的板寸。不過他也覺得，章墨留圓寸還是蠻帥的。

章墨抬起左手時，牽起大臂上的肱二頭肌，他穿了背心，胳臂顯露無遺。左臂接近肩膀處的紋身，陳萱望總覺得他今日才認真看清楚了。紋的是他的頭像，修長脖頸上挺括的領子讓他確定那是高三穿了襯衫拍畢業照的時候，看著面前鏡頭微微笑。

章墨見陳萱望定定看著自己的左臂，走到他跟前，扭著胳膊給他看，「是不是很像你？好看不？」

「在家時紋的還是出來了才弄的？」陳萱望卻問。

「來這兒之後才紋的。」

過了片時，陳萱望嘖道：「這下豈不是『天下誰人不識君』？」

章墨聽懂了，湊近他面前壓低嗓子說：「不怕，我會好好藏著你的，不讓別人惦記了去。」

陳萱望登時不知如何回話是好，抬手用力揉了把他腦瓢兒。

「傻不拉幾！」

下周六就要比賽了，沒幾天了。倆人狀態倒還行，不甚在意，跑步更多的還是自己高興。

從章墨租屋為起點，跑了趟半馬。

兩人休息完，準備各自離去。恰逢一段水淋淋的路，陳萱望注意著走，而章墨一個滑行滑出了半米多遠，回過頭來沖他嘚瑟地笑。這傢伙就沒改過這些小習慣，依然像個小孩子。章墨愛在濕答答的瓷磚地面上跟穿了溜冰鞋一樣滑，玩得好，很少出意外。但少不了馬失前蹄，一次把他給摔了個四腳朝天，屁股腫了半邊，上課坐椅子都只坐半拉屁股。

才想著，眼前的章墨就摔了。地上泥水淋漓，衣服弄得髒兮兮的。學校比較近，陳萱望帶他回宿舍換衣服去。

時間還早，謝陽和舒言都還在宿舍。陳萱望簡單介紹章墨是他大學同學，就開衣櫃找衣服，章墨笑眯眯地和兩人聊天。等陳萱望把衣服給章墨叫他進浴室換掉，謝陽舒言二人震驚不已：潔癖、事兒媽的陳萱望居然願意讓別人穿他的衣服？！

謝陽遲疑著問：「陳萱望你……今天沒事兒吧？」

舒言在心裡默默點頭。

陳萱望掃他一眼。

謝陽又問：「衣服還要你同學還嗎？」

章墨正好換好了衣服走出來，聽見他這話，狗腿地接話：「我肯定手洗，洗得幹幹凈凈還回來。」

「我看還是機洗吧，就你那倆狗爪子。」陳萱望坐在桌前，打開了筆記本。

章墨砸吧嘴，「好吧。」

謝、舒：「……」

離去店裡還有半個多小時，章墨倚著床柱子就覺得累了，和男生提出要上他床躺一會兒。陳萱望朝他甩甩手，讓他隨便吧，章墨立馬就爬了上去，然後不知打哪掏出了根棒棒糖放嘴裡舔。

謝舒二人半天沒說話：這關係得多好啊，平時陳萱望都不讓人隨便碰他東西，這人居然就躺他床上去了。

一早起來太玄幻了。

過會兒，他們倆都有事，遂一同出門去了。

宿舍內安靜了下來，陳萱望寫著實驗報告，忽然聽見了床上嘖嘖的聲音，站起來看才發現是章墨將棒棒糖吮吸得嘖嘖有聲，落在耳里，簡直能感覺得到口腔粘膜與發膩的甜相互侵染，攪和出麥芽糖那樣的濃稠與甜膩。

這讓他想到倆人第一次，就是回南天，怕被人看見坐了很久的公車去開鐘點房。兩具滾燙的身體，在涼涼的潮潮的空氣和床鋪上翻滾，所有的吻像空氣中的水汽罩在身體上，宛若那回南天氣伸出了唇舌，舔吻著他們。

章墨一偏頭，發覺男生就站在床前，下巴與欄桿平齊。他似乎在想著什麼，一副失神的樣子，突然間伸舌舔了舔唇珠。美色當前，章墨腦子頓時一熱，拿開棒棒糖，手臂撐著床板，探頭親了過去。冷不丁遭到偷襲，陳萱望先驚了一下，跟著伸出右手捧著他側臉，拇指不住摩挲章墨的耳朵。

如若不是時機不妥，陳萱望就上去了。

章墨躺回床上，重新舔吮棒棒糖，越發覺得甜。

臨走時，章墨眼見瞅見了桌子底下的長方形扁盒子，抽出來一看果然是鍵盤，還沒拆封。這鍵盤就是之前拍視頻，陳萱望抽到的獎品。說起來，那視頻上周也播了，那自稱三木的姑娘還特地在微信發了成片給他看。只是那會子兩人之間氣氛不太對，章墨也沒心情看。原來陳萱望早收到了鍵盤。

章墨眼饞得很，顧不上別的，凈盯著它看，可又不太好意思開口要。陳萱望自然看在眼裡，他盯著電腦熒幕，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日子。今天不是什麼節日，愚人節也沒有送東西的傳統吧，這貨的生日在八月份，遠著呢。

想來想去，陳萱望說：「我用著不趁手，擱這兒礙地方，你拿走吧。」

「這不是還沒拆開過呢，就知道不好用了？」章墨不解。

「……」

陳萱望呼出一口氣，仰臉對他抿著嘴笑：「不要我送別人了。」

「要要要——當然要！」

他抱緊盒子，心道：想送給別人，門縫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