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時，陳萱望在微信上說他得遲些，讓他等一下。章墨便直接騎了店裡的小電驢去他實驗室找他。

風大，吹得人生冷，章墨路過燈火璀璨的街道，看見玻璃牆裡的食物，又好吃又溫暖的樣子，把車停在路邊，進去買了蛋撻和熱可可。

到了後，章墨給陳萱望發微信。男生估計在忙，沒有回覆他。他一邊吃蛋撻，一邊拿手機看綜藝節目。夜裡校園人多，時不時有人經過他身邊，他疑心是陳萱望，每次總要抬起頭來看一下，視頻看得很不安心。漸漸的，他也就按捺著心，專註於節目，入迷了。等陳萱望真來了，他也就沒有反應過來，還低著頭看手機熒幕。

陳萱望無奈搖搖頭，冷不防抽走了他的手機，章墨一驚還以為遇到搶劫了，抬頭卻是陳萱望。

「不是叫你等我？」

章墨拿回自己的手機，眉開眼笑道：「在這裡也是等啊——對了，十幾分鐘了，蛋撻要涼了，快吃！」趕緊將蛋撻給他。

他買的時候蛋撻剛出爐，燙手，這會兒餘溫猶在，口感還沒失了去。陳萱望咬了口，味道果然是他喜歡的。讀大學部時，學校周邊有家烘焙坊，別人都說那兒的蛋撻不夠味不好吃，唯獨他覺得味道正好。章墨說他和那家店是互為知己了。

「謝謝，我正好餓了。」陳萱望咽下最後一口。

章墨愣住了，「那什麼，我們之間不用道謝吧？好生分哎，萱萱？」

有女生經過，聽見末尾的兩個字，走過去了還回頭來看，很是詫異。他們倆對此熟視無睹。

又咬了口新拿在手上的蛋撻，陳萱望把它湊到章墨嘴邊：「吃吧——這樣就不生分了吧？」

章墨完全跟不上他的節奏，傻乎乎地咬了一大口，看著陳萱望把剩下的都塞進嘴裡去了。

他怎麼像是不認識陳萱望了？什麼時候，他變得這麼……甜了？

陳萱望只薄薄穿了件長袖襯衫，再夜風裡打了個噴嚏。章墨脫下自己穿的運動罩衫，硬給他套了上去，還把帽子拉了起來戴好，上電車後前面又有他寬厚的背部，嚴嚴實實擋住了四面的冷風。

路上停車等紅燈時，章墨扭頭和陳萱望說話。燈光迷濛，他的臉藏在寬大的帽子下，眼睛水亮亮的，看得章墨心裡一動，痴痴地對他小聲說，你真可愛。

章墨對上他的眼神，好一會兒才回他:傻！

紅燈滅了。風又迅即刮過身體兩側，車開出了大路之後，燈光黯淡許多，視線盡頭天際微茫。陳萱望又想起高中那個落了雨的清晨，章墨騎腳踏車來到他家樓下。

他將兩條手臂環住了男生緊實的腰，臉一側輕輕貼在了他背上，分不清是對方還是自己的體溫，很燙。

感到腰被碰了的一瞬間，章墨差點兒把車撞向路邊的樹上。淡定，章墨同志。他對自己說。

陳萱望感覺到他的緊張，暗暗發笑。環在他腰前的手使壞般，摸了幾把腹肌；又抽回一隻手，從他後頸沿著深深的脊柱溝慢慢往下滑，隔著一層布料，章墨還是渾身都要起雞皮疙瘩了，難耐地扭下身，央求萱望別玩了。身後的人還不打算放過他，手指勾住因彎了腰背而突起空隙的牛仔褲腰，伸進一個指節，風灌了進去，涼嗖嗖，戰慄感躥上脊骨。

磨得章墨飛也似地開了回去。

電梯里只有他們兩個人，根本顧不上有沒有攝像頭，再三吻在一起。

電梯停下，叮的一聲，章墨覺得他像微波爐里即將出爐的食物。

踉踉蹌蹌出了電梯，章墨掏出鑰匙要開門，還沒插進鎖孔，門忽然從裡面開了，露出一張臉。

章墨這才內心大呼一聲卧槽，今天心情太蕩漾，忘了他還有個室友。可陳萱望居然也忘了，還是他並不在意？他瞟一眼還摟著自己腰的男生，神色正常，風輕雲淡猜不著他想法。

眼神溜了圈面前黏在一塊的倆人，謝立宇迅速反應過來，微微一笑，越過他們走向電梯按下按鈕，轉頭朝他們笑得曖昧，「墨魚，我明天晚上才回來。」語罷，電梯來了，他邁進去後回身說再見。

章墨才撿回神來，頗沒好氣地回答:「趕緊走吧您！」

經過這麼一個插曲，兩人的熱情倒被衝散了不少，進門了之後有點訕訕的，不太好意思。

陳萱望本來是要去開間房的，可是路上只顧著逗章墨，把這事給忘了，就讓章墨一路開回了他家。既然都到了，那就算了吧。沒成想，窘了一回。

這算是當場出櫃了？章墨兀自嘖嘖搖頭。

陳萱望早知道章墨和人合租，先前還用了別人的東西，也是臉恁般大了，今晚這面對面不算什麼事兒。只是他見了他們也並不如何反應，彷彿還挺懂的。

「你室友……」他這麼說。

章墨接話道:「嗯，姓謝，幹設計的，具體做什麼也不知道他了，作息忒不規律，感覺挺有錢的不知道怎麼跑來租這房子。」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平時相處日常啦，謝立宇如何毒舌，花心但人仗義，複雜的人類就對了。

章墨用自己的杯子倒水給陳萱望喝，開水兌涼水，溫溫熱熱的正好入口暖胃。陳萱望喝了一半，給回章墨喝完了。

見他直接就著自己喝的位置喝，陳萱望坐在沙發上又把他拉進懷裡，一頓親。衣服都脫一半了，章墨急吼吼跨上他大腿，結果被他推去洗澡。沒辦法。

章墨在浴室里脫光才打開花灑準備洗，陳萱望卻推開沒鎖的門。

「等一下——」章墨面朝里，拿背對著他。

「我方便一下。」身後人淡淡說，然後果真在外邊馬桶上行方便。

又不是沒有見過，害羞個屁。章墨便大大方方站在花灑下搓泡泡，還肆無忌憚地盯著男生那裡看。還以為他進來要和他洗鴛鴦浴呢，結果如此君子？

本來不太相信，可對方一直沒有進一步動作，拉上褲子好像要走了。章墨也就放棄了多餘的想法。然而當他轉了個身，片刻後有同樣熱熏熏的身體貼上他光裸的後背。他平白嚇了一跳。

「來洗個手。」陳萱望伸出雙手在花灑底下沖洗。

「陳萱望我信了你的邪。」他把滿手泡沫抹到了男生臉上去。

陳萱望止不住地笑，讓章墨一把抱住了。

「小美人，從了爺爺吧。」

怪笑聲聲。

陳萱望躺在床上，渾身乏力，但嘴巴就是想說，於是他東拉西扯講了許多話，當初如何被迫同家裡出櫃，考研面試啊初來乍到的事情，拉拉雜雜，自己也不曉得自己想說什麼。

聽到出櫃，章墨很緊張。

「我不知道那時候你……」他懊惱地掉過頭去。

陳萱望把他扳回來，面對面，「沒，也有我的責任，怪我什麼也不說。」

章墨眨眨眼，哦一聲。

他猶豫著:「那……」

陳萱望很快接上話，「他們都接受了，林教授讓我別欺負你。」說到這他低低笑了。

章墨有點窘，高中時老上他們家去，林教授人很好，他那時還心虛:總想著拐她兒子。她到底知道了，竟然還說這樣的話。

「你沒欺負我。」他看著他說。

陳萱望不錯眼珠地和他對視，忽而一笑。

章墨只顧花痴。

入睡前，陳萱望朦朦朧朧想到要搬出宿捨去住，不知道章墨和他室友簽了多久租約？這是要同居——困意來襲的陳萱望有些驚詫，很快又不以為意——以前就同居了。

思緒漫無邊際卻又循著合理的軌跡而去。

等到他兩年後畢業，不知道房價漲多高了，靠章墨在奶茶店打工也不夠首付。他也不想靠父母。對了，章墨還沒和家裡人說。哎……

他似有若無嘆了一聲，章墨睡得迷迷瞪瞪，翻身摟住他，很快他也沉沉睡了。

夢裡，夢裡也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