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情相悅當如何？

陸澄想找辛幼文借幾本話本小說看看了。確定自己心動後，最初的震驚與惶恐散去，隨之而來的是更強烈的歡喜與渴望。兩情相悅就該在一起呀，陸澄想。

為什麼季曉聲還不表白呢？——他性子內向，害羞。陸澄不斷在腦內提出一個問題，接著為它找到答案，所有思緒統統指向一個人。

季曉聲，季曉聲，季曉聲！

完了，他完了。

陸澄在自個兒大床上連滾兩下，直接摔到地板上，咚一聲，引來屋外他媽的詢問。他捂著臉，大聲說，我沒事！

他媽被糊弄走了，他在地板上蜷縮起來，咬住食指，壓下喉頭的吶喊。他有事，他喜歡上他的好朋友了，他喜歡上個男生了。這瘋狂的世界啊，他陸澄事兒大了。

熬到去學校，陸澄一見季曉聲，掉頭就想走。他又開心又惶惑。這是怎麼了？從未試過如此滋味，矛盾的，複雜的，失去控制的感覺，鋪天蓋地，湧上情竇初開少年人的心。面對這來勢洶洶的情意，陸澄不知所措。

他能做的只有跟隨著季曉聲，跟著那個看似冷冰冰實則溫柔的人就好了。他一定會領著他走出這巨大的情緒，走到愛情的甜蜜之中。

陸澄自覺他戀愛了，有了詩人的心了，他隨時隨地想抓住一個人，告訴他，今天可真是適合讀一首詩呀，一首情詩。

他要和他一同享有這樣的心情。抱著這念頭，陸澄抓住季曉聲，醞釀表白。不是，這不是他單方面表白，這是戳破他們之間的窗戶紙。

季曉聲被陸澄拖到了教學樓的天台，黃昏的天空塗滿雲彩。面前的男生漲紅了臉，數度張嘴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橙子？」

他近些日子太奇怪了。

陸澄逼迫自己和他對視，那雙映著黃昏西天的眼眸，裡面也有他的身影。

他決定採取迂迴的問法：「曉聲，你有喜歡的人會表白嗎？」

這話太突然，季曉聲皺起眉，有些驚訝和疑惑，但男生的表情很認真，微微顫抖的睫毛泄露他的緊張。喜歡的人，表白，從沒想過這些問題的季曉聲，著實不知道該怎麼說。

思考了好一會兒，季曉聲才想到該如何說，他很坦白地告訴男生：「心意，如若會讓對方困擾的話，就不必說了。但若是有機會，到底還是要傳達給對方知道才好。」

那你怎麼不讓我知道！陸澄險些喊出了這句話，得虧僅存的理智拉住了他。

陸澄伸出一隻手緊緊攥住欄桿，「那，你現在有這樣的人嗎？」

他盯住季曉聲的雙眼，在忐忑與期待中，聽見讓他迷戀的聲音說，「沒有。」

驟然睜大了雙眼，在季曉聲不解的神色里，陸澄慢慢地蹲到了地上，抓著欄桿的手滑下來，捂上了臉。

沒有沒有沒有！

這算怎麼回事？陸澄陷入思維空白，腦中全是這兩個字。

又來了，陸澄又突然蹲地上去了。季曉聲也蹲下來，細細回想了一下方才他們的對話，似乎沒什麼問題呀？陸澄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問他關於喜歡錶白的事情，是戀愛了嗎？

「橙子，這個我不是很懂，沒怎麼想過，你要是有問題，要不去找辛幼文他們倆？」季曉聲猶豫著說。　　陸澄簡直想仰天長嘯，或者從這六樓跳下去，他沒臉見人了。　　

良久，陸澄瓮聲瓮氣開口：「你能不能先走？我現在特別……不知道怎麼說，反正你讓我一個人在這待會兒……」每說一個字都在忍著內心的羞恥感。　

「……好吧。」季曉聲遲疑了片刻，還是選擇相信他，「那我先下去了。」　　

「走吧走吧！」陸澄把臉埋在膝蓋之間，沖他擺擺手，特別嫌棄他的樣子。　　

季曉聲便起身，走向了天台門，他扶住門框回頭看，陸澄還維持著原樣蹲那兒，背影似乎散發出挫敗的氣息。　　

季曉聲覺得他智商也不夠用了，在原地磨蹭了好久，終究還是走掉了。大約有許多事情，不是朋友能夠幫得到的吧，還是要靠自己。　　

朋友——陸澄終於明白自己在季曉聲心中從頭至尾都只是個朋友啊，頂多是比別人關係好很多的朋友，並非什麼暗戀對象。他得多蠢啊，居然會以為人家喜歡自己，簡直蠢到無藥可救了。幸虧他沒有直接說出來，要不然他是真沒臉見季曉聲了，麻溜兒從這裡跳下去得了。　　

可是，季曉聲明明對他很不一樣啊，他還親了他，兩次……回想起來，其實兩次都是意外吧，季曉聲完全沒有異樣的表現，只有他傻子一樣在那想東想西。想到這，陸澄憋不住了，「啊」地嚎了一嗓子，欲哭無淚。　　

得了得了，一場誤會，拍拍屁股，都散了吧。　　

然而陸澄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住雙腿，有點兒想哭。他還是不敢相信，也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他糾結了那麼久，到頭來卻只是他一個人的戲份？是他自作多情——這個詞精確地戳中了他的心，熱、辣辣的揪起來的痛感，尷尬、難為情、傷心，還夾雜著點兒委屈。　　

情竇初開，慘遭意外，陸澄一蹶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