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後，阮琛信誓旦旦，謝筠必定無事，謝枝蔚這才和他一同進場。

第三日，黃昏時分，燭火未滅，謝枝蔚提前交卷，嚇得同場的人以為時間已到，握筆的手都抖成篩子了。

阮琛也早就交了卷出來了。

謝枝蔚一見他便問：「子玉，竹郎這事到底如何是了？」

阮琛依舊賣關子：「等會兒就知分曉。」

謝枝蔚無可奈何，跟著他回居停。

路上多是放了場的書生，三三兩兩，交頭接耳。有認識的謝枝蔚二人的，見了他們忙上前道：「聽聞了麼？昨兒個夜裡，秋字型大小的出事了！」

又一人道：「縣衙門也出事了。」

謝枝蔚皺眉，看向阮琛，對方卻微微一笑，彷彿盡在他意料之中。

昨夜三更天，秋字型大小的一個考生突然倒地亂滾，時而大笑時而滿嘴胡話，顛來倒去念著「魚目混珠假作真」和「何處雙木見？難尋明日晴。西窗鮮血染，漏下正三更」數句。號軍報上去，已將他逮捕入獄候審了。

與此同時，縣太爺遇見妖怪了。後花園的一株槐樹、一把苕帚和一隻「雪裡拖槍」，幾乎鬧了個天翻地覆，把縣太爺狠狠戲嬲了一通，嚇得狗官屁滾尿流，跪地磕頭直告饒，再也不敢否認它們的存在了。

正說著呢，兩個公差挾著一個青衣小帽的小童穿過熱鬧人群而來。

一個書生與他們相熟，遂問道：「這是怎麼了？」

公差回答：「先前的西窗殺人案，找到人證了。」

這可真是峰迴路轉，事情順利得叫人不敢置信。

殺人兇手正是賈廣文，他欠了死者二百兩銀子，拖了許久，死者對他百般嘲諷，威脅他再不還錢就把他賣去當奴僕以抵債。賈廣文一時急了眼，恰好聽見乩仙的卜語，遂起了歹毒之心，試圖將殺人嫁禍於乩仙。誰想他太過慌張，殺人手段既不高明，又留下了罪證。

人證前幾天親眼見賈廣文撿到了謝筠的手帕，塞進了自己的衣袖。當日審案時，小童不在，聽說此事後因為害怕故不敢出頭，但又忍不住向人透露了此事。

阮琛背了人才和謝枝蔚說：「本少爺恰好聽見了。」

謝枝蔚白他一眼：「你就看著我們幹著急。」

「這不是沒事了麼？當時總不能叫你不進場應試罷？」

謝枝蔚一揚袖：「子玉你何時這般執著於浮名了？」說罷就大步而去。

阮琛摸摸鼻子，看向一邊的夏雲菘，問：「枝蕤這是嫌我俗氣？」

夏雲菘冷冷地道：「大約是，少爺。」

阮琛噗一聲笑了，直視少年漆黑如墨的雙眸，笑容有幾分玩味：「雲菘近來膽子大了？」

夏雲菘沒有避開他的視線：「沒有，少爺。」

阮琛哈哈一笑，合上扇子，去找謝枝蔚了。

謝筠出來了。他在獄裡也沒遇見什麼糟心事，倒是和小貓妖它們混熟了。於是他一手苕帚，一手貓兒，站在自家少爺面前。

謝枝蔚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擼起他兩隻袖子也看過了，謝筠沒傷沒疤，好得很。

「無需擔心，少爺。」謝筠眯著眼笑，摸出荷包舉到謝枝蔚眼前，「有這個護著我呀。」

謝枝蔚翹起嘴角，側過頭去訓斥道：「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亂丟東西？」

謝筠垮了臉：「誰曉得被那廝撿了去，連累我……」

謝枝蔚忽然伸手掐了下他的臉頰，「行了，不怪你，是那賊人的錯。」

謝筠臉上再度浮現笑容，一副不知事態嚴重的天真模樣：「你曉得就好。」

謝枝蔚嘖了一聲，掉頭往前走，謝筠連忙跟上去，聽見他說：「夏雲菘買了許多糕點沒吃完，趕緊回去。」

「哎？！」

日月眨眼而過，鄉試出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