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跳下去？」謝筠不敢相信。

夏雲菘肯定地回答他:「落柿山就在下面。」他看向謝枝蔚，「你忘了麼？」

謝筠使勁回想:「……我怎麼出的山呢？」他記起近來做過的夢，像是他從前的經歷，然而紛紛總總，亂而無章，總是些碎片，一閃而逝。

謝枝蔚眯了眯眼，欲言又止。在場的人最平常最無用的怕是就屬他了。

一向愛大驚小怪的十一也很鎮定，對李長蘅道:「長蘅哥哥，莫怕，這是個結界，只能困住凡人罷了。」

李長蘅壓根不怕，反而躍躍欲試，握緊韁繩，身下馬揚起前蹄，嘶鳴一聲。

「跳就是了。」

少年拍馬縱身一躍，霎時無影。

夏雲菘說了一句「隨我來」，也縱馬跳下懸崖。

謝枝蔚毫不猶豫地跟了下去。

謝筠死死地抱住他，咬著嘴唇，閉緊雙眼。只覺耳邊長風呼嘯，一瞬間，白光刺眼，風停氣散，睜開眼，馬匹安然著陸。

眼前聳立著一座高山，林深霧濃，景色秀麗。他們就位於山腳下。

謝筠下了馬，在原地轉了一圈，深感似曾相識。

桂花香味總沒錯，他循著空氣里越來越濃的花香，走進山裡。

其餘人跟在他身後。

野草沒膝，小徑若有若無，諸多叫不出名字的奇花異木。一行人一路走，一路驚起草中兔、枝上鳥。

謝筠看著它們，都覺得熟悉，都像是很久以前路過他的，在他枝丫上歇過腳的。此時此刻他才隱約有所覺悟，原來有那麼多生物，來來去去，卻沒有真正進入過他的生命。他只是立在那兒，靜靜地看著，至多搖一搖竹葉，發出幾聲沙沙響。

北麓山腰，山塢滿桂花，香甜馥郁，沁入心脾。

謝筠立住腳，看著桂花林外的一處草叢，許久後，伸出手指向它，面對謝枝蔚笑了:「那兒，就是我的家。」

謝枝蔚握住他的手，道:「很美。」

他們牽著手，挨著肩，靜靜地凝視桂花塢。

十一帶著李長蘅在四周亂晃，最後嫌兩條腿不如翅膀，索性變回原形，吱吱喳喳，一忽兒落在李長蘅肩上，一忽兒撲稜稜飛上天去，追逐幾隻喜鵲。

李長蘅被他鬧得不行，眼疾手快揪住它的兩隻細細短短的腳，倒提著他，放到眼前，警告他:「靜一靜，小麻雀。」

「嘰，嘰。」

小麻雀被放開後，飛了一圈，輕輕落在李長蘅頭頂上。委委屈屈地轉著眼珠子，不敢出聲。

李長蘅使勁晃了晃腦袋，小麻雀險些被甩出去，小爪子抓緊他的髮帶，還怕踩疼他。

這下更委屈了，忍不住叫喚:「嘰!嘰!」

李長蘅大笑起來，驚飛無數林中鳥。

日落暮色深，天高雲淡，明月初上，如眉一彎，星子點點。

山上沒有人住的地方，小妖們不興人類那一套。

正待露宿，小麻雀嘿嘿一笑，帶他們到了一個山洞。

洞口藤蔓纏繞，花葉披離，是為天然的屏障。

小麻雀率先飛進洞里，片刻，花藤里忽然鑽出一團雪白的毛球來，落在地上滾了一圈，霍然變成了個小少年，雪娃娃一般，白髮上還戳著兩隻尖尖耳朵。

是一隻白狐狸。

十一飛出來，對眾人道:「小狐狸叫素郎，今年五百歲了，才來落柿山不久。」

謝筠撓撓耳朵:「十一，你對這裡好像很熟？」

「……」十一轉了轉眼珠子，「咱們先進去吧。」

李長蘅早就踏進去了，聽見謝筠的話，頭也不回，說了一句:「它故里，能不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