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兄？！」謝筠又驚又喜。

阮琛笑道：「如筠弟所見。」

謝筠扭臉看身邊的夏雲菘，只聽少年淡淡說道：「仙君好。」

謝筠愣了，這意思是……？

阮琛也愣了一下，很快擺好溫煦如春風的笑容，佯裝可惜地嘆口氣，道：「唉呀，我得找個新書童了。」

夏雲菘眼也不眨一下，面色漠然，似乎對此毫不在意。

謝筠才要開口，阮琛就拉著他進去了。

謝枝蔚方在庭中折素心蠟梅，花黃雪白衣衫青，交相輝映。謝筠把東西放好時，謝枝蔚也摘好了花，走進來吩咐謝筠去拿一隻膽瓶來供花。謝枝蔚又去折了兩枝竹葉回來，用以陪襯蠟梅。

阮琛坐在一邊品茗，看他們著忙。他是在謝筠和夏雲菘出門不久後，忽然出現在宅中的，著實把謝枝蔚驚到了。

畢竟誰都以為他不會那麼快又下凡。

「你家星君不責怪你麼？」謝筠好奇問道。

阮琛道：「他麼，正忙著呢，哪裡有心情來理我？」

謝筠想問他所謂心上人（還是該說仙？）是怎麼回事，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閉嘴。別學灶王爺多嘴多舌，白討人厭呀。

說到灶王爺，是該祭灶了。他們買了糖瓜，拿來粘住灶王爺的嘴，以免他上了天和玉帝說壞話，不給人過安生日子。

灶王爺真會這樣幹？謝筠問阮琛。

「我沒見過灶君，不熟。」阮琛答道。

謝筠追問他：「那現在我們廚房裡頭，灶王爺是不是正偷偷享受祭品，被糖瓜粘了嘴？」

謝枝蔚屈指敲了下他腦袋：「說你也信，天下人家千千萬，灶頭也千千萬，哪裡來恁多灶君，何況灶君就這麼缺一口糖，就笨成這麼樣？」

「說不定呀。」謝筠委屈地眨眨眼。

阮琛失笑。

這時，夏雲菘走進來，只見他單手拎著一個男童的後衣領。惹人注目的是，男童嘴巴粘著一圈亮晶晶、黏糊糊的糖漿，讓他沒法開口說話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他看上去十一二歲，渾身上下髒兮兮的跟個小乞兒一樣，頭上綁著總角但毛髮亂如蓬草，一張臉活似煙熏火燎的鍋底——要是擱在夜裡還不一定看得見他呢，身上的衣裳也臟一塊破一塊，赤著同樣搞得臟黑的雙足——正在半空中胡亂踢踹著，表達著他的氣憤。

夏雲菘手一松，無情地將他扔在地上，對三人解釋道：「方才撞見這廝在廚房裡頭吃糖瓜，祭品扔了一地，柴米油鹽也撒了。」

謝筠驚訝得睜大了雙眼，好一會兒才興奮道：「是灶王爺！」

那小孩兒坐在地上，不時一左一右側著屁股，揉揉摔疼了的臀瓣，聞言急了，開口卻變成了一串亂叫：「嗚嗚嗚哇哇哇！」

眾人都笑了。

他惱羞成怒，雙手自腚轉攻嘴巴上的糖漿，但是一用力撕，就疼得緊，嚐試了幾回也不行，弄得眼淚汪汪，幹瞪著面前可惡的人。

謝筠忍著笑，扭頭對謝枝蔚說：「之蕤，當真有這麼樣——的灶君呢。」

謝枝蔚也忍俊不禁，退後一步，朝謝筠拱手作揖：「是是，小人錯了，但憑竹妖大人教訓。」

他這喬模樣惹得謝筠哈哈大笑起來。

小孩兒卻以為是在笑他，越發氣惱，一骨碌站起來，就要衝上去，不料被夏雲菘在身後扯住了腰帶，直接把他提了起來。他不甘受此屈辱，拚命掙扎，卻在夏雲菘一個冷冷的眼神瞥來時，怯了膽，熄了火，乖乖就範。

阮琛這才施法幫他去除了嘴上的糖漿，但小孩兒脾氣可不太好，一脫了限制，就大聲嚷嚷著「鳥人！老畜產！放了本爺爺」！

阮琛笑容可掬，輕輕瞥了他一眼，和善道：「滿嘴噴糞可不好，灶君大人，你上頭沒好好教你麼？」

小孩兒登時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一聲兒來了，只能橫眉豎眼，死死瞪著阮琛，認定是他搞的鬼。

無恥！射冷箭，暗使絆子！虧他還覺得這人眉目如畫，豈知美人面目，蛇蠍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