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飯，夏雲菘搬出爆竹，打算在院子里放。風俗謂燃爆竹以驅鬼，並辭舊求福。

阮琛和謝枝蔚並肩立在一邊，並無多大親自玩一玩的樂趣。

謝筠想玩又害怕，小九則故作姿態，站得遠遠的，彷彿不屑與爾等凡夫俗子嬉鬧，儼然忘了前幾日爬牆頭的事兒。夏雲菘並不招呼他，幫著謝筠一起點燃了掛起來的一串，迅速後退，看那爆竹噼里啪啦一路爆上去，紙屑四濺，火藥味漸濃。

著實有趣。

謝筠見小灶君扭扭捏捏，眼神渴望又拿班做勢的樣子，暗暗好笑，但還是好心地給他砌台階，直接拉了他過來。小灶君這才放下架子，擺著一副「你硬要我放的我勉為其難滿足你」的模樣，實則早已躍躍欲試了。

他一連點了好幾樣爆竹煙花，上躥下跳，絲毫不懼怕，要不是有夏雲菘看著，他能把屋頂炸了。

不知不覺，四周窸窸窣窣響起許多小動靜，這兒一團黑影，那兒一隻小毛團，肩挑小包袱，爪捏半塊年糕，貼著牆根，一個個預備溜之大吉。

謝筠想試一試自己的法術，便惡作劇地讓一隻正在廊下出溜出溜的小老鼠噌地上了斗拱，尾巴勾住橫木，來了個倒掛金鐘。嚇得那小老鼠吱吱亂叫，嗓音尖細：「饒命啊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來了！」

謝筠不厚道地笑起來，然後摘了一片竹葉，讓竹葉托著小老鼠，穩穩噹噹飛過了牆頭，直往巷頭去。大約會在梨花樹下降落。

「各位一路走好呀。」謝筠樂彎了腰，「有空常來。」

對於這些，謝枝蔚看得見，連那淡淡煞影穿牆而去也瞧了個一清二楚。這也好，或許能擺脫凡人之軀，與他長相守。

小灶君撿起地上的小炮仗，捏著火石和火鐮，滿宅子亂跑，專挑犄角旮旯，一點一個炸，驚得群魔亂竄。

小灶君再回到院中，遠遠瞧見阮琛背對著他和謝枝蔚聊天，心裡一動，一邊在手上準備點小炮仗，一邊踅近些。

夏雲菘看出他的壞心，從後邊捏住他衣領，把他掉轉了個個兒，面對面，眯起眼道：「你敢，我就把你扔出去。」聲音還是平靜無波，而對小灶君卻極有威懾力。

小灶君翻個白眼，手掌一翻，東西都掉地上了。夏雲菘便放開了他。小灶君心有不甘，揚起小拳頭沖阮琛的背影狠狠一揮，不料用力過猛，整個人給這股勁兒帶著往前跌，叫都來不及叫。

夏雲菘眼疾手快，一把給他撈了回來，單手摟著小孩兒纖細的腰讓他靠著自己站穩了，才鬆開手。

小灶君別過頭去，囁嚅地道了一聲謝。

不遠處的三人察覺到動靜，往他們這兒看過來。小灶君忽然三兩步跳上了一旁的欄桿，兩腳岔開，輕穩如鳥蹲在上頭，伸手去逗原本蹲坐在欄桿上的一隻「將軍掛印」小貓兒。

「喵。」

謝筠以眼神詢問夏雲菘：這小灶君又怎麼了？

夏雲菘搖搖頭，示意他無事勿憂。

「喵——嗚！」

夏雲菘看過去，就見小貓一爪子撓上去，小魔王往後躲，摔了個四仰八叉，半個人都被埋進雪裡去了。

騃子。

他走過去，捉住他一隻手將人拉起來。夏雲菘想放開手時，才看到小霸王手臂上的血痕。看來那一爪子還是沒躲過去，人也摔了——蠢。

小九甩開夏雲菘的手，指著早就躍上檐角的貓兒罵。

夏雲菘盯著他的耳朵想，好像比剛才更紅了。

他一手揪住小九的後衣領，往屋裡走。

「放開我！」

「上藥。」

「哦……」蔫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對呀，大聲抗議：「我自個兒能走！」

「……」

「嗚哇！」

這邊廂，遠遠望著小灶君又一次被夏雲菘當雞仔拎，謝筠對此同情又不無開心：「小灶君來了，咱們這兒都熱鬧多了，連雲菘都變了些。」

阮琛笑了笑。

謝枝蔚道：「要不是有雲菘，我早把他踹出去了。」

謝筠用手肘捅了捅他的手臂，提醒他：「秀才郎，斯文，莫忘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