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說: 故·人·物 作者:Metatron_朝羽 字數:3485 更新時間:2019-09-22 03:06:57
出乎意料的舉動讓金在中為之一震,但很快又冷靜下來,以他近日對鄭允浩的了解,對方斷然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即使眼下兩人的姿勢太過曖昧,金在中也相信鄭允浩並沒有想要冒犯他的意圖。
可他那麼了解對方,對方已然捉摸不透眼前人了。
望著金在中波瀾不驚的眼神,鄭允浩示弱性地將頭枕在金在中的肩上,悶悶的聲音傳來,「在中,我感覺......快看不透你了。」
鄭允浩心裡悔得要死,記憶中的愛人在他不曾參與的這五年時光轉瞬即逝,已經捕捉不到原來的任何影子了,他依然善良,可對他與別人無異,他依然安靜,卻不再需要他的陪伴,他依然......都和自己無關。
金在中是真的放棄他了吧。
想到這裡,鄭允浩內心有刻骨銘心的疼痛,可世上沒有後悔藥,即使他現在多麼想努力彌補,在金在中眼裡都是無濟於事。
「每個人都在變,你是,我自然也是。」金在中淡淡地回道。
鄭允浩搖頭,「不,你還是那麼好,依然優秀,卻多了份灑脫。」
「噗......灑脫?」金在中被鄭允浩的話逗笑,可又有些不服氣,道:「我覺得我一直都挺灑脫的。」
鄭允浩想想,好像確實如此,出櫃、戀愛、分開、拒絕,金在中想做便做,一直都有自己的想法,並沒有刻意改變過,說到底,是他不夠了解金在中。
這麼好的人,一想到以後會屬於別人,將那份關心溫柔給予另個人,鄭允浩就堵得說不出話來,想到邵嘉樹,鄭允浩心裡有個疑問迫切需要答案,於是便也直截了當地問了,「你和邵嘉樹......」
金在中反手推開鄭允浩,嚴肅起來,「他只是我的師兄和朋友,你不要再針對他了。同時,你也要明白,我並非唯你不可,所以你不在的時候,我和誰在一起,談過幾場戀愛,都和你無關,以前是,現在是,以後更是。」
聞言,鄭允浩瞪大了雙眼,腦子裡只有金在中說和別人在一起過的話盤旋在耳邊,久久不散,過了許久,他壓抑著顫抖的語氣,反問道:「你和別人在一起過?」
金在中抬眼對視對方,點頭,「沒錯,誰也沒規定我要為你守身如玉吧?既然你走了,我當然要找其他人共度一生,不過很可惜,都不是很合適!」
「那現在我回來了,你就不能再考慮考慮我嗎?」
鄭允浩這人也挺會心理慰藉,想著金在中「濫情」比對邵嘉樹專情來得好,起碼這段日子,只有邵嘉樹一人在他周圍轉悠,其他人就算存在,如今也都不見雲煙,再無複合可能。
金在中像是聽到了極大的笑話,擺手拒絕,「別開玩笑了,說過幾遍了,你不要再扯到這上面來,你說兩個大男人,整天為這事吵來吵去,娘氣得要死,煩不煩?」
「為了你,我甘之如飴。」鄭允浩一本正經地回道。
這下輪到金在中傻眼了,感受到對方的認真,金在中心很累。
也不知該表揚鄭允浩這人太有毅力還是該說他無賴,凈使些死纏爛打的手段,但此時的他已經懶得去發脾氣了,頑固不靈,恐怕是鄭允浩最合適的代言詞。
夜晚,是思想放飛的時刻,躺在床上的金在中回想下午的種種面面,時而覺得鄭允浩是真心的,思量要不要給對方一個機會。
下午金在中說的和別人戀愛的事只不過是充面子,他根本就沒有再找過別人,畢竟歸於心底,金在中對鄭允浩還是抱有那麼一絲希望的,只是希望的火苗太小,總是被他剋制住掐滅。但又一個轉身,又覺得鄭允 浩對自己也沒有多深情,不然為何五年不見蹤影?
思來想去地,這晚,金在中失眠了,睡前只想著:算了,隨意吧!
......
上周對院里領導提的關於去美院交流的事宜很快就有了回應,院里打算派三人去美院學習,不過他們書畫修復組只有一個名額,另兩人是紡織品修復組的手藝人,可以為美院的研究提供幫助。
仿舊絹料的需求刻不容緩,部分絹本書畫的修復隨著建院百年精品大展的臨近變得時間緊迫,書畫組不能把希望只寄託在美院,其餘時間,金在中也會拜託分布在各地的老同學幫忙尋找絹料,但幾日下來收穫不多。
書畫組院中的月季花紛紛開放,清晨伴著鳥語花香,鄭允浩又出現在了這裡。
巧的是今天金在中起得早,到時院里只有一位老師傅,鄭允浩正在和對方交談,見金在中進來了便和老師傅散了,轉身去找金在中。
「你怎麼又來這裡?」最近金在中的睡眠不太好,前幾日失眠,昨夜終於睡著了,結果夢中鄭允浩變成大怪獸在追他,從森林跑到懸崖峭壁,糾纏不已,無法解脫。
鄭允浩注意到金在中的氣色,窩心問道:「你臉色不好,昨夜沒睡好?」
不提還好,一提金在中就忍不住沖人發脾氣,「鄭允浩,我覺得你這人就是來克我的,不見還好,一見就連續幾天失眠做噩夢。」
聽到這兒,鄭允浩不禁失笑,有些無辜地聳聳肩,「那你可要倒霉了,我沒打算從你的世界消失,所以以防我再來克你,你去買幾身耐克的衣服鞋子試試?」
「......」話不投機半句多,金在中狠瞪幾眼想給對方施壓,結果他人繼續沒羞沒躁地暗送秋波,直到把鄭承德給等來了。
鄭承德沒想到自家兒子會出現在這裡,金在中能和鄭允浩站在一起更是意外。鄭允浩從香港回帝都後,單獨住在別處,鄭承德也只見過他三兩次,還都是鄭允浩有事所託,和文物有關,其他時間,兩人並未有過見面,所以鄭承德並不知曉《四季山水圖》已經被買回來了,而金在中也不清楚父子之間的關係回暖至何種程度,更沒在鄭承德面前提過這件事。
於是,鄭承德反倒像是一個外人似的,對他們二人居然能再有交集這件事震驚到不能言語,最後是金在中先反應過來,對他點頭招呼:「師父早!」
「啊?哦嗯嗯早!」鄭承德忙回道,又不明所以地看向鄭允浩。
父子連心,鄭允浩直接接道:「我手裡有些舊物,想是適合你們做補料。」
鄭承德問:「你從哪裡弄來的?」
「平時攢的,不多。」
「哼!信你這玩意兒狗嘴吐不出象牙來,回頭再惹出什麼禍端我可擔待不起!」說罷,鄭承德看都不要看那些補料,直接走進屋子,將門緊緊關上。
氣氛頓時尷尬,金在中走或留都不是,卻聽鄭允浩輕笑出聲,滿臉雲淡風輕,彷彿父親剛才的辱罵不曾發生。
鄭允浩對金在中說:「東西在琉璃廠的商鋪那屯著,是好是壞我不懂,也不敢輕易帶過來怕散了架,所以只能邀請你移駕去看看。」
「言重了,你有這心我們感激不盡,去跑一趟應該的,等師兄來,我就讓你隨你去。」金在中回道。
鄭允浩撇撇嘴,心裡不滿,「我是自願捐獻的,應該可以要求接收人是誰出面吧?」
話裡帶著幾分委屈,烙在金在中心裡,有些癢癢的。
他太刻意保持和鄭允浩的距離了,在這件事上有些傷對方的心。
無奈,金在中只好回去申請外出,和鄭允浩去了琉璃廠的那家書畫商鋪。
去古街淘貨,並不是他們做古物修復人都避而遠之的事情,畢竟貨物真真假假,防止珍品外流也是他們修復人的職責之一,另外,有些書畫雖然是仿品,但年代已久,經歲月沉淪下的舊紙舊綾絹是作為珍品補料 的最佳選擇。
鄭允浩帶金在中來看的這些書畫就是後者作用,但金在中在研究後發現,這些書畫雖然都是仿品,但七成是屬民國時期的仿品,按照他們博物院的規矩,這些都不能拆掉做補料。
金在中端著那些書畫,望向對方,可惜道:「院里規定民國之前的都是文物,不能再用文物做補料了。」
「民國的仿品也不行?」鄭允浩不懂具體,問道。
金在中點頭,「說是民國時期的科研都算文物,但具體怎麼衡量要再去研究。」
鄭允浩聽後鬆了口氣,既然要研究,說明也不是全都不能用,仿品的價值有限,如果可以用仿品的舊料補足重點文物的修復材料,這才是最有價值的事情。
最終,金在中還是將這些東西帶走了,鄭承德看到這些小批量的書畫有些驚訝,心裡琢磨著鄭允浩是從哪兒搞來的。
金在中還是想為鄭允浩鳴不平的,忙解釋道:「他在琉璃廠投資了一家商鋪,這些都是收來給過錢的。」
鄭承德不屑地哼了哼,「他倒是能耐了,可以到處撒錢,怎麼就不想想怎麼把畫給拍回來!」
金在中這才知道原來鄭允浩做的很多事情,鄭承德都不知情,既然幫他解釋了一次,也不多這一次,便繼續說道:「其實,《四季山水圖》他前些日子已經還給我父親了,我父親並未責怪他,所以師父您不要總瞧他不順眼,畢竟是您兒子,他......變化挺大的,原來從不愛管書畫的事,誰會想到他現在又捐書畫又捐補料的?」
鄭承德果真如金在中所言,不說話,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沉思,最後只得暗自嘆一口氣,「他啊,真是讓我在你面前羞愧地抬不起頭,他回來後,我就告誡自己,可千萬不能對不住你,讓你對我失望,所以我才不要見他,沒成想現在倒是要你來寬慰我了。」
金在中笑,為鄭承德輕揉起肩膀,「畫能回來就是好事,您要是一直這樣對他,我還覺得是我從中作梗了呢!」
「就你調皮!」鄭承德將手覆上金在中的,輕聲嘆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哇,也算是解了我的心結 。」
「算?」金在中反問道,想了想又道:「師父您別擔心,《山水圖》是早就說要捐的,估摸著我爸又和隔壁王大爺下棋忘了,回頭記起來他就來了。」
「我說的可不是這個。」
「那是哪個?」
「哎,我那個混賬兒子對不起你啊。」
「......」金在中猛地頓住動作,笑容僵在臉上。
